林泰的行动,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战士们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被连长那悍不畏死的背影点燃了所有血性。
“跟连长上!”
“杀——!”
他们口中出意义不明的怒吼,像是要将所有的恐惧都吼出去。也纷纷嘶吼着跟上,从战壕里鱼贯而出,如同一股逆流,狠狠地撞进了敌人的冲锋队列中。
阵地前沿瞬间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刺刀与刺刀碰撞,出“当”的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枪托狠狠砸在头盔上、砸在脸骨上,出沉闷而令人牙酸的“砰砰”声;人们扭打在一起,用牙咬,用手掐,用一切能用的手段去杀死对方。一个年轻的战士被刺中腹部,他在倒下前死死抱住敌人,用工兵锹砍断了对方的脖子。一个老兵的步枪被打飞,他赤手空拳地扑倒一个敌人,用钢盔活活将其砸死。
喊杀声、惨叫声、骨骼断裂声、临死前的喘息声……响成一片,共同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而此时,在混乱战场的后方,何晨光正焦急地趴在战壕边上。他那只受伤的脚踝肿得像个馒头,每动一下都钻心刺骨,剧痛让他无法加入冲锋的行列。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们在血泊中奋战,急得双眼通红,拳头把身下的泥土都捏出了印子。
“我不能就这么待着!”他对自己说。
他强忍着剧痛,靠在战壕的沙袋上,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射击姿态。他没有朝人堆里乱放枪,而是冷静地举起步枪,通过瞄准镜,在混乱的人群中搜寻着特定的目标。
他专打那些挥舞着手枪、大声叫嚷的敌军军官和士官。
血腥的混战已经没有战术可言,完全退化成了最原始的野兽撕咬。林泰的刺刀已经卷了刃,上面沾满了粘稠的血污和脑浆。他刚刚用枪托砸碎一个敌人的下颚,趁着一瞬间的喘息,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整个战场。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瞥,让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在战场的左翼,那辆被击毁履带的坦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视觉死角。林泰注意到,正有一支十人左右的小分队,像一群狡猾的狼,借助着坦克残骸和浓烟的掩护,正悄无声息地沿着一道被炸塌的交通壕,试图从侧翼包抄过来。
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不是加入正面的混战,而是要直插阵地后方,用机枪和手榴弹,从背后捅穿守军的心脏!一旦让他们得手,整个防线将瞬间崩溃,所有正在前方浴血奋cah的弟兄们都会被无情地屠杀。
“妈的!”林泰心中怒骂,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呼叫更多的人。他一把推开身边正在缠斗的张冲,对他那只还在渗血的胳膊努了努嘴,吼道:“还能动吗?”
张冲一脚踹开一个敌人,回头咧开一个带血的笑容:“死不了!”
“蒋小鱼!手榴弹!”林泰又对不远处一个正在给步枪换弹夹的年轻士兵喊道。那个叫蒋小鱼的战士很机灵,是连里的投弹能手。
“有!”蒋小鱼拍了拍腰间挂着的四颗木柄手榴弹。
“跟我来!”
林泰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带着张冲和蒋小鱼,脱离了正面的绞杀,猫着腰,踩着粘滑的血泥,朝着侧翼狂奔而去。他们三人形成一个临时的战斗小组,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要赶在敌人完成包抄前,堵住那个致命的缺口。
敌人的那支小分队也现了他们,立刻分出几支步枪向他们射击。子弹“嗖嗖”地从三人头顶和身边飞过,打得泥土四溅。
“手榴弹!封锁路线!”林泰扑倒在一个弹坑里,对蒋小鱼大吼。
蒋小鱼早已拧开了一颗手榴弹的后盖,他没有丝毫瞄准敌人,而是预判着对方前进的路线,用尽全力将手榴弹甩了出去。
木柄手榴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了那条交通壕的必经之路上。
“轰!”
剧烈的爆炸掀起了冲天的泥浪和烟尘,夹杂着两声凄厉的惨叫。这颗手榴弹成功地阻断了敌人的迂回路线,迫使他们停下脚步,寻找掩护。
“就是现在!扔!”
趁着敌人队形混乱,林泰、张冲和蒋小鱼三人同时将剩下的手榴弹全部投掷了过去。一连串的爆炸在狭小的区域内响起,弹片如暴雨般横扫。敌人的包抄企图,在这密集的爆炸中被彻底瓦解。残余的几个敌兵惊恐地退了回去,再也不敢冒进。
侧翼的威胁被解除,林泰他们回过头,现正面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或许是失去了指挥,或许是侧翼的受挫动摇了军心,敌人的攻势明显减弱,最后变成了溃退。战士们嘶吼着,将刺刀捅进最后一个敌人的后心,然后拄着步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战斗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最后一个活着的敌人消失在视野中时,阵地上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声和伤员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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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地狱般的一波进攻被打退了。
胜利的喜悦却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停留过一秒。林泰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阵地上,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割。原本就不多的战士,又少了五个鲜活的生命,他们的尸体和敌人扭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还有七八个伤员,躺在地上,医护兵正绝望地撕扯着早已用完的绷带。
一个负责弹药的士兵脸色惨白地跑到林泰面前,声音都在抖:“连长……子弹,每个人的子弹平均不到五个了。机枪子弹……打光了。手榴弹……一颗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