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因我与殿下有私交,便可为一己之私,罔顾国法,干预圣裁,那我成了什么人?”
“殿下又成了什么人?这朝廷的法度纲纪,又成了什么?’”
周景昭的目光凝住了,拿着卷宗的手忍不住松开,他低着头将卷宗放好,安静听着周元熙的复述。
周元熙继续道,语气中钦佩之意更浓:
“她还说,江家所犯,乃是通敌谋逆之大罪,证据确凿,父皇你依律严惩,是为肃清朝纲,以儆效尤。”
“今日若因她的缘故,我便去求情,使他们逃脱了该有的罪责,旁人会如何想?”
“他们会以为,原来这般滔天大罪,也可因人情而有转圜。”
“那律法的威严何在?朝廷的威信何存?那些因江家通敌而枉死的边军将士,他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周景昭眼神不停变换,最后轻轻叹息一声。
“是我想茬了,竟忘了她是杨师傅的弟子,怎会因此心存芥蒂……”
“嗯?”周元熙被打断,有些疑惑地看着周景昭,“父皇你说什么呢?”
周景昭轻轻摇头,只是继续道,“后来呢?”
“她还说……”周元熙没得到回答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复述,“‘无论何时,无论于公于私,个人的情谊恩怨,都绝不能凌驾于国事公义之上。”
“此非为江家,乃是为这天下法度,为所有忠君爱国之士讨一个绝对的公正之道。”
“而且若今日她若为江家求了情,他日她又如何能理直气壮地去审判其他罪臣?她若立于不公之上,便彻底失去了评判公正的资格。”
话音落下,不仅是周元熙,周景昭都觉得心莫名一静,随之而来的是被话语动容的震撼。
周元熙因为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率先开口的人。
“父皇,我觉得江停是特别的……她身上有股特别的气质,就像她天生就是为民而生的……”
周元熙眼中闪着光,语气带着一种分享珍宝般的兴奋。
“她总与我爱说市井百态。”
“她说商贩尖酸刻薄、唯利是图,为了几文钱能与人争得面红耳赤,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可厌至极。”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可她也说,商人亦是官绅权贵眼中最易拿捏的肥羊。层层盘剥,课以重税,一纸文书便可令其家财散尽。”
“他们锱铢必较,在夹缝之中谋生,为自己、为家人多挣一分活下去的底气。”
“她还说若无他们南货北运,东粮西调,这京城百万人口的吃穿用度,又从何而来?”
“还有那些田间老农……”
“她说他们愚昧固执,不识大体,为了田埂水源便能打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