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嗡鸣中的困局
院长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已经老化,出持续不断的轻微嗡鸣,像一只伏在天花板上的沉默飞虫。阳光透过积着薄尘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空气中浮动的尘埃被照得无所遁形,仿佛我们此刻的困境,清晰得让人窒息。
我和牛雅溪并肩坐在靠墙的老旧木椅上,椅子的扶手被岁月磨得亮,边缘处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面前的办公桌上,那份被李督查驳回的助学金申请静静摊开,红色的驳回印章像一块丑陋的伤疤,印在“家庭经济困难证明”那一页。旁边,一支银色的录音笔静静躺着,金属外壳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像一个缄默的证人,封存着李督查那句“张老板打过招呼,这两个人的申请,必须驳回”的嚣张言论。
牛雅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申请单的边缘,指腹的温度似乎也无法温暖这张被否定的纸张。她的眉头紧紧蹙着,眼底是难以掩饰的委屈和愤怒,鼻尖微微泛红,显然是强忍着情绪。
院长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随手放在桌上,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来回敲击,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我们紧绷的神经上。“张老板……”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张富贵,本地最大的建材商,这些年靠着各种关系在教育系统里吃得很开,听说和教育局的几位副局长是远房亲戚,李建国不过是他推到台面上的棋子。”
“棋子?”牛雅溪猛地攥紧了衣角,布料被她捏出深深的褶皱,“可他凭什么凭着一句话就否定我们的申请?我们的材料都是真实的,录音里也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他的偏袒,这些难道不算证据吗?”
“证据是关键,但还远远不够。”院长重新戴上老花镜,伸手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封面已经有些褪色,边缘微微卷起。他翻开文件夹,里面夹着一沓沓的文件,“张富贵每年都会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款,去年捐了两百万用于图书馆的扩建,今年又承诺赞助实验室的新设备。学校的资金周转本就紧张,对他自然多有顾忌。想要直接扳倒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中,瞬间坠入冰窖。原以为手握证据就能讨回公道,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复杂的利益纠葛。“那我们就只能任由他这样污蔑吗?”我声音有些紧,想到李督查在办公室里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想到张富贵可能在背后的冷笑,一股无力感便席卷而来。
“别急,事情还没有到绝境。”院长的目光在文件夹里仔细搜寻着,终于,他抽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轻轻推到我们面前,“你们看看这个。”
照片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画面里是一群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站在一栋老式红砖建筑前合影。他们的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其中一个站在角落的年轻人,眉眼间竟与张富贵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如今的油滑与嚣张,多了几分桀骜不驯。
“这是三十年前的张富贵,”院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悠远,“他年轻时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学的是土木工程。不过,他当年可不是什么好学生,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了,档案里至今还留着处分记录。如果能找到当年处理这件事的经办人,或许能从他的过往里找到突破口。”
“经办人……”我喃喃自语,心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随即又被现实浇灭,“三十年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那个人恐怕早就退休了吧?就算没退休,也未必记得当年的事情了。”
“退休了也能找到。”院长笑了笑,眼神里带着笃定,“学校的老档案管理员王伯,当年是学生处的干事,负责记录学生的处分情况,他说不定认识张富贵。你们去档案室找找他,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他会配合你们的。”
我们连忙向院长道谢,起身准备前往档案室。走到门口时,院长突然叫住了我们:“记住,做事要谨慎,张富贵在学校里也有不少眼线,别打草惊蛇。另外,王伯年纪大了,性子有些古怪,你们多些耐心。”
我们点了点头,将院长的叮嘱记在心里,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紧张,也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坚定。
二档案室里的秘密
档案室位于行政楼的最顶层,是一间常年不见阳光的屋子。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灰尘和纸张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屋子里摆满了高大的档案架,密密麻麻的档案盒整齐地排列着,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像一道道沉默的墙壁。
一个干瘦的老头正趴在梯子上,费力地翻找着高处的档案盒。他穿着一件洗得白的蓝色中山装,头已经花白,背有些佝偻,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听到开门的动静,他从梯子上探出头来,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警惕:“谁啊?档案室重地,不许随便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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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您好,我们是院长介绍来的,我叫陈默,她是牛雅溪。”我连忙上前一步,客气地说明来意,同时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递了过去,“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看看认识他吗?”
王伯眯起眼睛,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半天,眉头先是皱起,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突然“哦”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这不是张老三吗?张富贵!当年在学校里可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没想到你们还能找到他年轻时的照片。”
“您真的认识他?”牛雅溪眼睛一亮,原本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希冀的神色,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
“怎么不认识?”王伯从梯子上慢慢爬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碰掉了旁边的档案盒。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衣服上蹭了蹭,“那小子当年在学校里闯了不少祸,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最过分的一次,是把外语系的一个女生堵在小树林里告白,被人告到了学生处。当时就是我给他做的笔录,印象深刻得很。”
“您还记得具体的情况吗?”我连忙追问,心脏因为激动而怦怦直跳,感觉真相的大门正在缓缓向我们敞开。
王伯走到一张老旧的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一口,陷入了回忆:“怎么不记得?那是年的秋天,具体是哪个月我记不清了。那个女生叫李梅,是张老三的同乡,家里条件很差,全靠助学金才能继续读书。张老三当时追她追得很紧,可李梅一心想好好学习,就拒绝了他。”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惋惜:“被拒绝后,张老三就怀恨在心,到处造谣,说李梅用助学金买化妆品讨好老师,还说她私生活不检点。那些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学校都知道了。李梅是个性格内向的姑娘,受不了那些指指点点,最后只能申请退学。”
听到这里,我和牛雅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愤怒。没想到张富贵的卑劣手段,三十年前就已经用过了!如今他故技重施,无非是想让我们重蹈李梅的覆辙。
“那您这里还有当年的记录吗?”牛雅溪急切地问,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当然有,学校的档案都是要永久保存的。”王伯站起身,走到一个角落里的铁柜前。铁柜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被打开过了。他拿出一串钥匙,费力地插进锁孔,转动了好几下,才终于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标有年份的档案盒,王伯弯腰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个标着“级处分档案”的盒子。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几张泛黄的纸张,递给我们:“这就是当年的笔录和李梅的退学申请,你们自己看吧。”
我接过那些纸张,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仿佛触到了那段尘封的岁月。笔录上的字迹工整有力,详细记录了张富贵造谣的经过,还有他当时的签名和手印。而那张退学申请,字迹娟秀却带着明显的颤抖,末尾的签名处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墨迹,像是当年李梅落下的泪痕,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委屈和绝望。
“李梅……”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心里一阵酸楚。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我的脑海,“王伯,李督查叫李建国,他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王伯凑过来看了看退学申请上的名字,又想了想,点了点头:“哦,你说李建国啊,他当年是张老三的跟班,两个人整天形影不离。张老三造谣的时候,他也跟着起哄,到处散播李梅的谣言,后来也被学校记了过。听说他毕业后托了关系进了教育局,没想到现在居然混成了督查,真是讽刺。”
真相像一块块拼图,终于在我们面前拼凑完整。张富贵和李建国,三十年前就联手逼退了无辜的贫困女生,三十年后,他们又沆瀣一气,想用同样的手段毁掉我和牛雅溪的前途。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涌上心头,我紧紧攥着手中的档案,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白。
“王伯,这些档案我们能借走吗?”牛雅溪的眼圈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们需要用这些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想替李梅讨一个公道。”
王伯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同情:“可以是可以,但按照规定,你们需要登记一下。”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登记本,让我们写下自己的姓名、班级和借阅事由。“李梅那姑娘,当年退学后就回了老家,听说后来嫁了个农民,一辈子都没再读过书,真是可惜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你们要是能让张富贵和李建国付出应有的代价,也算是替她出了一口积压了三十年的气。”
我们郑重地点了点头,向王伯道谢后,小心翼翼地将档案收好,放进随身携带的背包里。走出档案室时,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斑。牛雅溪把背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脚步坚定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找院长,有了这些证据,一定能揭穿他们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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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和她一起快步向楼梯口走去。然而,我们都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等待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