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李家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昏黄的灯泡下,饭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李昱的妈妈王秀芬偷偷抹着眼泪,看着闷头抽烟的李建国和沉默不语的儿子,欲言又止。
“你就非要犟是吧?”李建国终于按捺不住,把烟杆重重磕在桌上,“我跟你妈苦了一辈子,就指望你能有出息,你倒好,扭头就要往这穷坑里跳!你对得起我们吗?”
李昱抬起头,眼神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不容改变的坚持:“爸,妈,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我的出息,不一定非要在城里才能实现。国家需要改变,我们村也是国家的一部分,我们村同样需要改变。既然都是要改变的,为什么我们不能是那个带来改变的人?”
“改变?拿什么改?”李建国嗤笑一声,“就靠你们书上那几句空话?你知道弄点新种子要多少钱?你知道说服那些老顽固跟你一起干有多难?到时候赔了钱,欠一屁股债,你哭都来不及!”
“事情还没做,怎么知道一定会失败?”李昱争辩,“我们可以先从小处着手,慢慢摸索着来嘛,领导人都说摸着石头过河,只要我们努力肯干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一定会成功!”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李建国根本听不进去,他猛地站起身,“我告诉你李昱,只要你一天不放弃这个荒唐念头,我就一天不认你这个儿子!”
说完,他摔门而出,巨大的声响震得王秀芬一哆嗦,眼泪流得更凶了。
李昱看着妈妈伤心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又酸又涩。他张了张嘴,却现自己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理想在现实的壁垒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沉重。
他默默起身,走出了沉闷的家门,想在夜色里透透气。
乡村的夜晚,没有后世城市的霓虹,只有满天繁星和如水的月光,以及耳边无尽的蛙鸣与虫唱。
白日里的热血、父亲的暴怒、母亲的眼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他胸腔里冲撞。
以前的他做了决定就去做,习惯了号施令,高位站久了,自己当家做主惯了第一次被爸爸训斥还挺不习惯。
录取通知书下来后,红星大队里热闹了好几天。
村里出了大学生都是大喜事,更别说两家一起出,还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村民们都来道喜,送鸡蛋的、送布料的,把两家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李昱和许挽星也没闲着,天天忙着准备去大学的东西。
李建国虽然那天跟李昱吵架了,后边一直跟李昱冷战,但转念一想孩子还小,想法估计也是一阵一阵的,等他去上大学了,眼界开阔了又看见自己同学的选择到时候自然会改的。
李建国把家里攒了好几年的钱都拿了出来,给李昱买了新的床单、被罩,给他做新衣服怕他穿得不好被同学笑话。
李妈则天天给李昱做新衣服,缝了好几件衬衫和裤子,还给他纳了两双新布鞋。
“到了大学,要注意身体,别舍不得花钱,不够了就给家里写信,妈给你寄。”李妈一边缝衣服,一边叮嘱,眼里满是不舍。
李昱点点头,帮着妈妈穿针引线:“妈,我知道了,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也会经常给家里写信。”
许家那边也差不多,许志强给许挽星买了一个新的书包,许妈则给她做了好几件连衣裙,还把自己结婚时的一块手表给了她:“挽星,到了大学,要按时上课,别迟到。这块手表你戴着,方便看时间。”
许挽星接过手表,眼里有点红:“妈,您留着戴吧,我不用。”
“妈老了,戴不戴都一样,你年轻人,需要这个。”许妈把手表戴在她手上,“跟李昱在一个学校,互相照应着点,有啥事儿别自己扛着,跟家里说。”
许挽星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爸妈虽然有些别扭但其实心里也默许她跟李昱在一起。
这天有一群几个骑着二八大杠的人到村口问李昱家。
“我们是他同学,想找他玩的。”
在村口的王大娘狐疑地扫过这群人,啥同学啊,怎么还有好几个上了年纪的,这么老还能读书?
不过这些人又是提着又是拎着水果又是提着很多好东西的样子看着像是好事。
她伸手指了李昱家。
“谢谢大娘。”
那些人骑上自行车就走。
王大娘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跟她正经说谢谢,村里人谁说这个啊,怪别扭的。
“还怪有礼貌的呢。”
一群人全挤入李昱家。
“李昱,李昱,你快出来!我们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