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母族支撑的养子,在这般污糟的环境中,才华与优秀反成了催命符。
无尘眼睁睁看着,看着那本该一路惊艳成长的少主,步步维艰,如履薄冰。
为了自保,更为了活下去,聪慧至极的孩子竟给自己想了个藏拙的法子,没多久,便给自己折腾成了个不学无术、顽劣不堪的纨绔模样。
无论刻意还是自然流露。
无尘都无法接受,无法眼睁睁看着本该一路繁花的少主,成了个终日不思进取,只知玩乐的顽劣之子模样。
眼见着对方年纪见长,却在“纨绔”一道上越走越远,越“如鱼得水”,名声也愈不堪,连周牧云都对其失望透顶,头疼不已之后。
他终于再也按耐不住,不得已,提早出现在了大众视野之下。
于是,在去年,他改换面貌,以游方道人的身份,主动登上了镇北侯府之门。
对着正因“不成器”养子而烦恼的周牧云,言道自己有办法可以教化顽劣,愿代为管教,必能使其脱胎换骨的保证,从其手中,带出了少年。
虽中间横生枝节,但他终究是如愿以偿,可以名正言顺地伴在少主之侧。
他自负一身文韬武略、权谋机断,绝不落于当世任何人之后,即便少主荒废了些许时日,他亦有十足把握,能将其重新雕琢成器,引回“正道”。
却不知
这个被他亲手送入“敌营”,在仇人府邸浸淫中长大的孩子,心性早已非他能轻易揣度和拿捏。
此刻。
看到这个对于“周”姓的认同,远那虚无缥缈的“时”氏,对前朝更是毫无概念和感情的少主,无尘心中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面对少年毫不留情的指责与对复国之业的鄙夷。
他那份深埋心底的怀疑与动摇再次翻涌上来,如同附骨之蛆,不断蚕食他满腔心念。
自己当初那一步,究竟是对是错?
若自己当初将其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或许能培养出一个对前朝死心塌地的少主。
但未必能有如今这般见识与气度,更可能就如同那被换掉的姜菁之子,早早于颠沛流离之中夭折。
而如今,他得到了一个聪明决定的少主却骨子里对“复国”充满不屑。
这盘棋,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成了一条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歧路。
无尘缓缓闭眼,秋风拂过,带来城内死一般的沉寂
屋外,道人心续翻涌不平。
屋内,将人好一通骂的少年,却一头倒在硬邦邦的床榻之上。
他半躺在床,两条腿随意耷拉在床栏边,随意摇晃,一双胳膊枕在脑后,眼眸沉入墨潭,冷冷盯着屋梁,似要将其看穿个大洞,自个便能翻身跃出。
也不知,那臭丫头收到信没
周鹤眠眉头轻敛。
他现在一举一动都被道人及其人手看的死死的,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那封在宋小麦看来结尾仓促的信,便是他情急之下寄出,否则,根本递送不出。
其实,有一点他对宋小麦撒了谎,也不算全谎。
便是诸如苗掌柜之流,这一年里,找上他的势力,何止一股?
细细算来,明里暗里,已有不下五方人马通过各种方式接触过他。
且每一股都透着古怪,背景成谜,目的更是难测。
而臭道士这方,无疑是其中势力还是掌控欲,都最强的一股。
这些势力怀着不同的目的,有的许以重利,有的暗藏杀机,有的似乎想在他身上验证什么
少年心中冷笑。
自己这具被安上“前朝遗孤”名头的身份,倒成了那钓鱼的饵,吸引着各路牛鬼蛇神。
他们所争,所斗,无外乎是因着各自不敢见光的念头,将他当视作一枚可以随意拿捏、摆上棋盘的子儿。
可是,想拿他当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