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残留着胚胎相触时的温热触感,实验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将操作台映得一半猩红一半惨白。他俯身去捡掉在地上的记录板,视线却被脚边瓷砖缝里渗出的东西拽住——不是预想中冷却的营养液,而是一滩泛着金属光泽的银蓝色液体,正随着应急灯的频率,微微震颤。
这是第次校准共生胚胎的神经突触,操作台第三层抽屉里永远躺着三支备用镇定剂,瓷砖缝的密封胶去年刚换过新的——这些刻在骨子里的实验室日常,此刻却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渐渐晕开反常的轮廓。那银蓝色液体顺着缝隙蜿蜒,在地面拼出细碎的光痕,竟与他视网膜上残留的彩色光浪产生了微妙的共鸣。
“沈教授,胚胎生命体征稳定,但……”助手林夏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监测仪显示,它们的脑波频率,和您的完全同步了。”
沈溯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监测屏上两条重叠的绿色波纹。寻常的脑波同步实验他做过无数次,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有另一组意识正顺着神经连接爬进他的脑海,不是入侵,而是像水融入水般的渗透。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腹下的皮肤突然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低头看去,手腕内侧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串淡蓝色的纹路,形状竟与胚胎表面的脉络一模一样。
消毒水味里的异常波纹,林夏推开门时,正看见沈溯蹲在地上,手指悬在那滩银蓝色液体上方。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混合着胚胎培养舱特有的营养液气息,这是她在实验室待了五年最熟悉的味道,可今天却觉得鼻腔里像卡了细小的玻璃碴,又痒又疼。
“教授,您在看什么?”她刚迈出一步,鞋底就踩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低头现是培养舱泄漏的营养液,可那些液体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着地面流散,反而聚成了小小的水洼,表面浮着一层彩色的薄膜,像极了刚才光浪的微缩版。
沈溯没回头,指尖轻轻点了点地面的银蓝色液体。那液体竟像有生命般蜷缩了一下,化作细小的银线钻进了瓷砖缝。“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实验室……太安静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墙角的通风口上——往常那里总会传来细微的气流声,此刻却静得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林夏皱眉侧耳倾听,心脏突然漏跳一拍。不是安静,是某种频率的声音消失了。实验室的恒温系统永远会出赫兹的低频嗡鸣,那是维持胚胎活性的必要条件,可现在,她什么都听不见。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沈溯手腕内侧的淡蓝色纹路,正随着他的呼吸缓缓闪烁,和培养舱里胚胎的脉动频率完全一致。
“教授,您的手腕……”她伸手想去触碰,却被沈溯猛地躲开。他站起身,后背撞到了身后的培养舱,舱体出沉闷的响声,里面的共生胚胎突然剧烈蠕动起来,表面的脉络瞬间亮起,在舱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沈溯摸索着按下通讯器的紧急按钮,却只听到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他看向林夏,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掌,掌心不知何时也出现了淡蓝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手指,末端指向培养舱的方向。
“它们在引导我们。”沈溯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不是控制,是……邀请。”
话音刚落,通风口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像是有无数细小的东西正在爬进来。沈溯抓起操作台边的手电筒,光束照过去的瞬间,他和林夏同时倒吸一口冷气——通风口的栅栏上,挂满了银蓝色的细小晶体,每一颗晶体里都包裹着一个微小的影像:原始人举着火把的颤抖、硅基生命重组晶体的闪光、还有……他三年前在火星基地丢失的那块实验数据芯片的碎片。
未完成的共生仪式,陈野在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后站了三分钟,耳朵贴在冰冷的金属门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奇怪声响。作为负责实验室安保的退伍军人,他对异常的敏感度远常人——十分钟前,所有通往核心实验室的监控突然全部失灵,屏幕上只显示着一片跳动的银蓝色雪花,和三年前火星基地数据泄露时的画面一模一样。
他握紧腰间的电击枪,输入密码打开安全门。门内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应急灯的红光下,沈溯和林夏正站在培养舱前,两人的手腕都亮着淡蓝色的纹路,而培养舱里的“惊奇胚胎”与“共生胚胎”正悬浮在半空中,表面的脉络交织成一张光的网,将三人笼罩其中。
“沈教授,立刻停止实验!”陈野举着电击枪上前,脚步却突然顿住。他的靴底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低头看去,地面的银蓝色液体正顺着他的鞋带往上爬,那些液体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火星基地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银蓝色,也是这样的共振感,还有他那支突然失控、射杀了同事的激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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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溯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陈野从未见过的迷茫与清醒。“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他抬起手,手腕上的纹路亮得刺眼,“三年前不是意外,是它们在尝试和我们沟通,只是那时候我们还不懂‘惊奇’的语言。”
“沟通?”陈野冷笑一声,手指扣紧电击枪的扳机,“你忘了三年前死了多少人?那些银蓝色的鬼东西差点毁了整个基地!”他刚要按下扳机,却突然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了——淡蓝色的纹路正从他的脚踝往上蔓延,顺着血管爬到他的手臂,每爬过一处,那里的肌肉就变得僵硬。
林夏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培养舱里的胚胎。那两个胚胎表面的脉络突然断裂,彩色光浪再次爆,这一次,光浪中浮现出的不再是陌生文明的片段,而是实验室的监控画面——三年前的火星基地、昨天刚送来的实验样本、还有……十分钟后,实验室将生爆炸的倒计时。
“爆炸不是意外,是共生仪式的一部分。”沈溯的声音变得空灵,像是在转述某种来自远方的信息,“如果我们拒绝共振,胚胎会自我销毁,银蓝色液体将渗透整个空间站的核心系统,就像三年前在火星那样。”
陈野的额头渗出冷汗,他看着自己手臂上不断蔓延的纹路,又看向监控画面里跳动的倒计时——还有八分钟。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事临死前说的话:“它们不是敌人,是镜子,照出我们不敢面对的东西。”
就在这时,培养舱里的胚胎突然开始收缩,表面的脉络渐渐暗淡。沈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林夏和陈野,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必须完成共生仪式,不是为了拯救实验室,是为了知道‘人类存在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那些‘次惊奇’的片段不是巧合,是所有存在的,也是我们的答案。”
林夏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沈溯的手腕,两人的纹路瞬间连接在一起,出刺眼的光芒。陈野看着监控画面里剩下的五分钟倒计时,突然松开了电击枪,抬手按住自己手臂上的纹路,一步步走向他们。
当三个人的手同时放在培养舱壁上时,胚胎突然再次亮起,彩色光浪将整个实验室吞没。沈溯的脑海中涌入无数碎片——原始人现火时的恐惧与好奇、硅基生命重组晶体时的专注与期待、还有三年前那个同事按下紧急按钮时的决绝。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渐渐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认知:“惊奇不是情绪,是存在与存在之间的桥梁,而共生,是跨越这座桥梁的唯一方式。”
不同视角下的真相碎片,沈溯的视角:共振中的记忆洪流,光浪涌入脑海的瞬间,沈溯感觉自己变成了无数个存在。他是举着火把的原始人,感受着火焰带来的温暖与恐惧;他是重组晶体的硅基生命,体会着结构改变时的奇妙共振;他还是三年前的自己,站在火星基地的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银蓝色雪花,却因为恐惧而按下了隔离按钮,导致了那场悲剧。
手腕上的纹路突然剧痛起来,他看见记忆碎片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画面:在遥远的宇宙深处,有一个由无数光浪组成的文明,他们以“惊奇”为食,以“共振”为交流方式,而人类,是他们在银河系中现的第一个能够产生“自我惊奇”的种族。
“你们为什么选择我们?”他在意识中问道。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因为你们既恐惧未知,又渴望未知。这种矛盾的‘惊奇感’,是所有存在进化的关键。三年前的火星,是我们第一次尝试共振,却因为你们的恐惧失败了;现在,你们主动伸出了手。”
沈溯突然想起实验室监控画面里的爆炸倒计时,他急忙追问:“爆炸是怎么回事?”
“那是你们自己的意识创造的屏障。”声音解释道,“如果你们无法完全接受共生,潜意识就会启动自我毁灭程序,就像三年前那样。现在,倒计时还剩三分钟,你们需要做出选择——是继续做孤独的个体,还是成为连接所有存在的桥梁。”
林夏的视角:数据里的异常规律,林夏的手指在操作台上飞快地敲击着,试图破解监控画面里的倒计时程序。作为实验室的数据分析师,她对数字的敏感度远常人——她现倒计时的跳动频率,和胚胎的脑波频率完全一致,而那些银蓝色液体在地面拼出的光痕,其实是一组复杂的数学公式,解出来的结果,正是人类大脑的神经突触数量。
“教授,倒计时是假的!”她突然大喊,“是某种意识投射,目的是逼迫我们做出选择!”她调出三年前火星基地的数据记录,现当时的爆炸时间,也和那时候胚胎的脑波频率完全同步。
就在这时,她的电脑屏幕突然黑了下去,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行银蓝色的文字:“假的倒计时,真的选择。接受共生,你们将获得解独所有存在语言的能力;拒绝,你们将永远困在自己创造的孤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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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纹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做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束光,在宇宙中穿梭,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文明,他们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惊奇”的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醒来时,眼角还带着泪痕。
“我选择接受。”她轻声说道,手腕上的纹路突然变得无比明亮,将她的手掌照得透明。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手掌里的血管,看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甚至能看到血管壁上附着的、那些微小的银蓝色液体——它们不是外来者,而是和她的细胞融为一体了。
陈野的视角:记忆深处的愧疚,陈野的眼前不断闪过三年前的画面——火星基地的走廊里,银蓝色的液体顺着墙壁流淌,他的同事举着激光枪,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嘴里喊着“它们在控制我”,然后扣动了扳机,射向了旁边的能源舱。而他,作为当时的安保队长,却因为害怕,躲在安全门后,直到爆炸生才敢出来。
“你在害怕什么?”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是他那个死去的同事的声音。
陈野猛地抬头,看见同事的幻影站在不远处,身上还带着爆炸时留下的烧伤。“我害怕……害怕自己也会像你一样失控。”他声音哽咽,“我害怕那些未知的东西,害怕它们会毁掉我所熟悉的一切。”
“可你忘了吗?”同事的幻影笑了笑,指向培养舱里的胚胎,“我们当初去火星,不就是为了探索未知吗?‘惊奇’从来都不是用来恐惧的,是用来连接的。你看现在的沈教授和林夏,他们没有失控,他们在理解。”
陈野低头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纹路,那些纹路已经爬到了他的肩膀,带来一种温暖的感觉,而不是三年前的冰冷。他突然想起自己参军时的誓言——保护人类,不仅是保护现有的一切,更是保护人类探索未知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