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指尖还停留在共生记忆结晶散出的暖光里,那温度不像金属传导的冷硬,反倒像女儿沈念三岁时攥着他食指的触感——柔软,带着一点乳牙刚长齐时咬他指节的痒意。医疗舱的蓝光在结晶光晕外划出清晰的边界,三位刚刚从记忆崩塌症中清醒的患者正低声交谈,他们手腕上的生命监测仪跳着平稳的绿线,像三条终于摆脱乱流的星轨。
这该是个值得松口气的时刻。逆熵派的临时实验室里,金属架上的培养皿还在咕嘟冒泡,装着硅基生命碎片的试管折射出细碎的虹光,一切都符合“危机解除”的寻常场景。直到沈溯的目光扫过实验室角落的恒温箱——那是用来存放备用灵魂芯片的设备,此刻箱门竟虚掩着,露出一道几毫米宽的缝隙。
他走过去的脚步很轻,鞋底踩在合金地板上没有出半点声响。作为逆熵派技术核心,这个实验室的每台设备都经过他的指纹加密,恒温箱的锁舌设计能抵御十级冲击,除非有人用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强行干扰。沈溯的指尖刚碰到箱门,指腹下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不是设备运行的规律震动,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箱内轻轻叩击,节奏缓慢,却带着某种刻意的规律。
“沈哥,结晶的能量参数出来了。”助手林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的平板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刚才治愈患者时,能量峰值突然飙升到了a级,但没有任何过载迹象——这不符合我们之前的所有模型。”
沈溯没有回头,他缓缓拉开恒温箱门。里面的备用芯片整齐地码放在卡槽里,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可箱壁内侧的冷凝水却形成了奇怪的纹路,不是常见的水珠凝结,而是像用指尖在雾气上画出来的符号——三道平行的横线,中间夹着一个扭曲的圆,和他昨天在女儿沈念的记忆碎片里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那是沈念五岁时在火星殖民地的沙地上画的,当时她指着天空说“有星星在跟我说话”,沈溯只当是孩子的幻想,直到此刻,冷凝水画出的符号在恒温箱内缓缓消散,留下一道极淡的磷光,几秒钟后才彻底隐没在金属壁里。
林野凑过来看到这一幕,平板差点从手里滑下去:“这是什么?冷凝水怎么会……”
“不知道。”沈溯的指尖抚过箱壁,残留的凉意里藏着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和共生记忆结晶的频率惊人地相似,“但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结晶光的时候,实验室里的设备都安静了几秒?”
林野愣了一下,随即调出设备日志:“还真有!所有监测仪器在能量峰值出现时,都有o秒的停机记录,系统显示是‘外部信号干扰’,但我们没检测到任何外源信号。”
沈溯的目光重新落回共生记忆结晶上。此刻暖光已经减弱,结晶内部能看到细碎的光点在缓慢流动,像被困在玻璃里的星尘。他记得苏晓融入女儿记忆碎片时,结晶曾出一阵尖锐的嗡鸣,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能量不稳定,现在想来,那更像某种回应——就像有人在隔着一层屏障,试图与他们对话。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红色的警示灯在天花板上快闪烁,刺耳的蜂鸣声打破了短暂的平静。林野的平板屏幕瞬间变蓝,弹出一行警告:“灵魂芯片异常激活!编号s-o、s-o、s-!”
沈溯的心猛地一沉。这三个编号的灵魂芯片,正是刚刚被治愈的三位患者体内的植入芯片。他们明明已经恢复意识,芯片也处于休眠状态,怎么会突然激活?他快步走向医疗舱,透过透明的舱壁,看到三位患者正痛苦地蜷缩着,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太阳穴,他们的瞳孔里闪烁着和结晶内部一样的光点,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声音模糊却带着某种诡异的同步性。
“……线断了……”
“……找回来……”
“……共生体在等……”
沈溯立刻按下医疗舱的紧急制动按钮,试图强制休眠芯片,可控制台的屏幕上却弹出“权限不足”的提示——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他作为逆熵派技术核心,拥有实验室最高权限,除非有人篡改了芯片的权限设置。
“怎么回事?权限怎么会不足?”林野急得额头冒汗,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地敲击,“我在尝试绕过权限锁,但芯片有自主防御机制,正在反击!”
沈溯盯着医疗舱里的患者,突然注意到他们的手腕上,生命监测仪的绿线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波动,每一次波动的频率,都和刚才恒温箱里冷凝水的叩击节奏完全一致。更让他心惊的是,共生记忆结晶突然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不再温暖,而是带着一丝冷意的蓝光,结晶内部的光点开始快聚集,形成一道模糊的人影轮廓——那轮廓的身形,像极了十年前在“星尘灾难”中失踪的妻子,林清。
“林野,立刻调取三位患者的芯片植入记录。”沈溯的声音有些紧,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特别是他们植入芯片的来源,还有……十年前星尘灾难的相关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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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一边操作一边点头,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三位患者的资料。当看到“芯片来源”那一栏时,两人同时愣住了——这三个芯片,都来自十年前星尘灾难后回收的残骸,而当时负责残骸回收的团队,正是现在与逆熵派对立的“熵增联盟”。
“熵增联盟……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芯片给我们的患者?”林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们明明知道,灵魂芯片是我们的核心技术,怎么会主动提供?”
沈溯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结晶内部的人影轮廓上。那道轮廓似乎在尝试突破结晶的束缚,每一次挣扎,医疗舱里患者的痛苦就加重一分。他突然想起苏晓刚才说的话——“共生记忆是存在的良药”,可如果这份“良药”的背后,藏着熵增联盟的阴谋呢?如果共生记忆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有人刻意引导的呢?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一个陌生的编号,没有头像,只有一片漆黑。沈溯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一个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冰冷而机械:“沈溯,恭喜你现了共生记忆的第一个秘密。但别着急,这只是开始——你女儿的记忆碎片,可不是普通的碎片,它是打开‘共生体’的钥匙。”
“你是谁?熵增联盟的人?”沈溯握紧了拳头,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我是谁不重要。”电子音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重要的是,十年前林清没有死,她变成了‘共生体’的一部分。如果你想找到她,就必须继续完善共生记忆结晶——但要记住,每一次结晶能量提升,都会有更多的‘共生意识’苏醒,包括那些……被星尘灾难吞噬的意识。”
通讯突然中断,屏幕恢复成原来的界面,仿佛刚才的通话只是一场幻觉。可医疗舱里的患者还在痛苦地呻吟,共生记忆结晶的蓝光越来越亮,内部的人影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那是沈溯送给林清的结婚纪念日礼物,十年前她失踪时,手腕上还戴着它。
沈溯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看着结晶,又看着医疗舱里的患者,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熵增联盟从一开始就知道共生记忆结晶的存在,他们故意把带有“共生意识”的芯片给患者,就是为了通过结晶激活这些意识;而女儿沈念的记忆碎片,竟然是打开“共生体”的钥匙——这意味着,女儿从出生起,就和“共生体”有着某种联系,甚至可能……她也是“共生体”的一部分?
“沈哥,你看这个!”林野突然指着屏幕,声音里带着惊恐,“三位患者的芯片正在向外界送信号,接收地址……是火星殖民地的废弃矿区!那里不是十年前星尘灾难的爆点吗?”
沈溯猛地抬头,火星殖民地的废弃矿区——十年前他和林清就是在那里最后一次通话,当时她在电话里说“现了奇怪的星尘聚合体”,之后通讯就中断了。如果信号接收地址在那里,是不是意味着,林清就在那里?或者说,“共生体”的核心,就在那里?
就在这时,共生记忆结晶突然出一阵剧烈的嗡鸣,蓝光瞬间笼罩了整个实验室。沈溯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实验室的金属壁变成了火星矿区的红色沙土,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林清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阿溯,别相信共生记忆,那是个骗局……它们在利用我们的记忆,寻找‘存在核心’……”
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恢复正常,实验室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共生记忆结晶的蓝光已经消失,重新变成了最初的透明状态,内部的光点也停止了流动,像死去的星尘。医疗舱里的患者停止了呻吟,陷入了深度昏迷,生命监测仪的绿线恢复了平稳,但他们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蓝光。
林野看着控制台的屏幕,脸色苍白:“信号送停止了,芯片也重新进入休眠状态。但……刚才的信号内容被我截获了一部分,是一串坐标,还有一句话——‘存在的本质,是共生,也是毁灭’。”
沈溯走到共生记忆结晶前,指尖轻轻触碰它的表面,冰冷的触感里没有了之前的能量波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他知道,那不是梦。林清的声音、火星矿区的坐标、熵增联盟的警告、女儿记忆碎片的秘密……所有的线索像一条条杂乱的线,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不敢想象的真相——“共生体”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文明共生体,而是某种被刻意创造出来的存在,它们以记忆为食,以“存在本质”为目标,而人类,可能只是它们获取“存在本质”的工具。
他想起刚才通讯里电子音说的话——“每一次结晶能量提升,都会有更多的‘共生意识’苏醒”。这意味着,如果他想找到林清,想知道女儿和“共生体”的联系,就必须继续完善结晶;可如果继续完善结晶,就会唤醒更多的“共生意识”,甚至可能加“存在本质”的暴露,让人类陷入毁灭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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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溯陷入两难时,他的个人终端突然收到一条信息,件人是苏晓。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去看看沈念的房间,她枕头下有你要的答案——小心,有人在盯着我们。”
沈溯的心一紧,苏晓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和“共生体”有没有关系?他快步走向实验室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共生记忆结晶,突然注意到结晶的边缘,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形状和恒温箱里冷凝水画出的符号一模一样。
他推开门,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知道是逆熵派的同伴,还是……熵增联盟的人。沈溯握紧了口袋里的便携能量枪,快步走向女儿的房间——他知道,那里有解开谜题的关键,也可能有……让他彻底陷入深渊的陷阱。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实验室的通风管道里,一个微型机器人正静静地悬浮着,镜头对准了共生记忆结晶,将刚才生的一切,实时传输到了某个未知的终端。
终端屏幕前,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看着传输画面,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他拿起身边的杯子,里面的液体像共生记忆结晶一样,散着淡淡的蓝光。杯子上印着一个标志——三道平行的横线,中间夹着一个扭曲的圆,和沈念画的符号,一模一样。
“沈溯,慢慢来,”斗篷人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存在本质’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溯的靴底碾过走廊地面的金属接缝,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神经上。走廊的应急灯还在忽明忽暗,刚才听到的脚步声消失了,只剩下通风管道里传来的微弱气流声,像有人在暗处轻轻喘息。他摸出个人终端按亮,屏幕光映出掌心的冷汗——苏晓的信息还停留在“小心,有人在盯着我们”,可他试着回拨通讯,却只听到“信号无法连接”的电子提示音。
女儿沈念的房间在实验室生活区的最深处,门把手上还挂着她去年手工做的星尘挂饰,蓝色的丝线已经有些磨损。这是沈溯每天都会来的地方,床单永远铺得平整,书桌上摆着沈念画的火星日落,一切都维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至少在他推开门前,他以为是这样。
门轴出轻微的“吱呀”声,房间里的景象让沈溯的呼吸骤然停滞。寻常的儿童房场景里,藏着刺眼的反常:书桌上的画纸被摊开,上面用荧光笔涂满了那个熟悉的符号——三道横线夹着扭曲的圆,可这次符号周围多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不是沈念平时的稚嫩笔迹,而是某种工整的印刷体,写着“共生体的容器”“存在核心的钥匙”;更诡异的是床头的毛绒玩具,那只沈念最喜欢的硅基生命玩偶,原本柔软的蓝色绒毛里,竟嵌着几缕银色的星尘丝,轻轻一碰,星尘丝就像有生命般缠上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念念……”沈溯的声音有些颤,他快步走到枕头边,伸手掀开——下面没有苏晓说的“答案”,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透明晶片,晶片里封存着一缕淡金色的光,和共生记忆结晶里的光点截然不同。他拿起晶片,指腹立刻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温度,像林清当年在火星基地给他暖手时的温度。
就在这时,晶片突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在墙壁上。影像里不是沈念,也不是林清,而是一个穿着逆熵派制服的男人,侧脸对着镜头,正在操作一台陌生的仪器。沈溯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男人是三年前在“熵增联盟突袭战”中牺牲的队友老陈,他明明亲眼看到老陈的飞船爆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影像里的老陈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芯片插入仪器,屏幕上跳出一串代码,最后定格的图案,正是那个三道横线夹圆的符号。紧接着,影像突然中断,晶片的光芒也随之熄灭,只剩下沈溯手里残留的余温。他攥紧晶片,指节泛白——老陈的死会不会是假的?他和熵增联盟有没有关系?苏晓让他来这里找答案,难道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这段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