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一手中生出银丝万万千千,化作剑网向碎玉璇玑罩下。
洛芸茵踉跄倒退两步,忽而想起幼时母亲的谆谆教诲,拼尽全力娇声道“宗主,剑道在心不在器!”
“眼高于顶!”李玄一斥责着,剑网已罩住宝剑。
“不。”
即使是历世不多的少男少女,遇到紧要事的最后关头,亦会下定决心。
没有来由,没有什么道理,就是一个我想,或是我不想。
——越是少年男女,越会在此时不管不顾,不计较一切后果。
洛芸茵纵身向后,竟脱出李玄一的剑网。剑网如影随形,在李玄一的怒斥声中席卷而来,避无可避。
“茵儿,不可放肆。”洛湘瑶面色丕变,挡在剑网前,指尖弹出一缕剑光去拿爱女。
“娘,这是我的剑!”洛芸茵一念既起,更觉护住宝剑的意头不可撼动,转身就向剑湖宫外奔去。
地面方砖碎裂如水柱般升起,凝成条条冰龙,张开巨口向洛芸茵吞来。
少女情知无法幸免,双目一闭,闷头朝前冲去。
怀中宝剑感知主人心意,自行从剑鞘中飞出!
“啊!”洛芸茵一惊之下猛然睁开醉星目。只见碎玉璇玑经由金色光芒相连的七瓣剑身裂解,悬于头顶,自行结成少女精修的星斗剑阵。
剑阵摇动紫色毫光,冰龙被毫光一射竟不敢动。
“这是……”剑身裂解后仅七片,紫色毫光道道如令,煌煌天威。
原本连接着碎刃的金气在紫色毫光中凝作一团,从剑莲座上望去,如一颗内金外紫的明星。
洛芸茵见冰龙顿住,再不迟疑,三两步奔出剑湖宫,化作一道剑光向北电射而去。
罡风凌冽,少女凄凄惶惶,心中满是后怕与彷徨。
此举等同于叛出宗门,可当碎刃重又聚回宝剑回到她怀里时,却觉分外地不舍与踏实。
洛芸茵定了定神,唯恐宗门有人来追,疾向北方飞去。
直飞了七天七夜,身后并无追兵。洛芸茵心下稍定,眼见越飞越北,越寒冷,连空气中含着冰珠。洛芸茵扶摇直上,穿透云层。
千里冰云的尽头忽起千仞绝壁,九道寒瀑自天际垂落云端,却在半空凝成倒悬的冰棱如林。
罡风掠过时冰棱相击,出玉磬般的清越声响,惊起栖息在冰隙间的玄羽冰鸮。
冰鸮振翅,片片细碎的日华结晶从玄羽上抖落。
冰瀑顶端矗立着一座仙宫,远远望去无边无际。仙宫旁纷纷扬扬的落雪定在半空,仿佛时光在此定格。
洛芸茵飞至宫门长长的阶级前踉跄落下,双膝一跪。仙宫门打开,一名童子居高临下扫视,道“你且候着。”
宫门关闭,袅袅无音,不知过了多久,宫门再未打开,只传来童子的声音道“你走吧。”
洛芸茵苦候良久,这一刻再忍不住珠泪,却死死止着哭音,无声地饮泣。
少女哽了哽咽喉,断然起身抹开在俏脸上结冰的珠泪,转身看明了方位,向洛城飞去……
“后来,我就去洛城找你们啦。柳姐姐还在闭关,六位前辈说你在京城当了将军。我住了几日气闷,柳姐姐闭关还不知要多少时日,就来找你,管前辈还特地一路将我送到这里才返回。”洛芸茵鼓着香腮,至今愤愤不平,道“哪知道你在宫里,我不能擅闯皇宫,听闻近日科考,正巧看热闹就见到了你。你们可答应过不说出去,千万别想赶我回去啊,我不回去!”
三人面面相觑。洛芸茵当然没把事情全说出来,可光是违反宗门之令,还私自逃出的事情,就已足够骇人。
齐开阳抹了把冷汗,道“我肯定不说。”主意是打定了,心中还是直打鼓,剑湖宗这种庞然大物,随手就将自己粉身碎骨,真要怪罪下来,自己是无论如何担待不起。
“那就好。总之跟你无关,我只是来找你玩,真有什么事,我自己担着。”前些日子满腔怨气,今日一吐实情之后,稍有纾解。
可少女说着说着,眼圈儿还是红了。
“宗门也是为你好,多半不会怎么责罚你。”阴素凝宽慰一句,又好奇地瞟着她的法囊,道“碎玉璇玑?弑主,大凶,不祥之剑?”
“我不知道。”洛芸茵摇了摇头,瞪着齐开阳道“都怪你!”
“哈?跟我有什么关系?”齐开阳叫起屈来,简直莫名其妙。
“就怪你,赖皮狗!”洛芸茵心中委屈,狠狠白了齐开阳一眼,道“回头单独找你算账!”
“不是……我……”齐开阳瞠目结舌,想起初见宝剑时,的确有熟悉之感,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之前我看宝剑自行护主,分明是把通灵的好剑才是啊。”
“当然是好剑。”少女一挺纤腰,似在为自己打气。
想起在剑湖宫宝剑射住大阵,十分自豪,道“就算它会引来什么灾祸,我愿意一起承担。”
法囊之中似有生灵在突突跳动,力道轻微,洛芸茵仍感应得真切,宝剑似欲现身。
洛芸茵忙轻拍法囊安抚,离宗已有一月余,藏匿着行迹,尚不知宗门是隐瞒下此事,还是正大肆搜寻自己。
碎玉璇玑更是万万不敢在闹市中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