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浮影斋灯火微明,屋外的风拂过竹帘,带来一缕潮湿的凉气。
案上铺满残卷与旧档,墨香与尘气交错,纸边的烛光映得文字忽明忽暗,宛若鬼影浮沉。
我正伏案比对数卷旧案。
那是几宗被尘封的奇案,记录者笔迹各异,语句却同样隐晦。
乍看只是寻常的失踪与暴毙,细读之下,却隐约皆提及同样的异象——“地底有光”、“佛前有声”、“人影入墙”……
而那些地点,竟不约而同——伏云寺、崆影山旧寺、以及一座早被废弃的郊外古院。
我以尺比对地图,那三处地势皆以同一条地脉为引,若连成一线,恰似阵式的“三眼”;而中央所在,正是东都城下。
我心头一震,喃喃道“这阵……不只是沈家或寒渊之事。这东都脚下,或早有一股力量在蠢动。”
烛焰忽地一晃,似被风吹动。
我抬头——门外影动,一袭淡青衣裳的身影正静静立着。
“君郎。”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异样的压抑。
沈云霁缓步入内,衣袂微湿,像是夜露未干。她的神情比往日更沉静些,眼底隐隐闪着光,既是焦虑,也是决意。
我放下笔,示意她入座“这么晚还来,可是有新现?”
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包,慎重展开。里面是一张破损的绢图,线条细密如丝,却早被岁月磨淡。
我俯身一看,只觉心中一颤。
那是——伏云寺地图的另一半。
沈云霁低声道“这图,是我在沈家旧宅的地窖中找到的。原本以为只是祖传文卷,却在角落看见了熟悉的符纹。后来细看,才知是同源于‘摄魂阵’的布局。”
我伸手轻触那张绢图,手指随纹而行,心头波涛起伏“果然……与旧寺所见的残阵一致。”
她微微蹙眉,语气中透出一丝不安“若我猜得不错,沈家祖上,恐怕参与过这法阵的创立。”
我抬眼望她,神色凝重“你有证据?”
她摇头,声音低若细线“只是几句残文。上面写着——『以情为门,以魂为锁。
非血脉不得启。』”
我心头一凛,盯着她“非血脉不得启……那么,这阵要启动,需有沈家之人?”
沈云霁目光微闪,终于点头“是。若此说不错,那么无影门与七情之阵,皆系于我沈氏一脉。而我父当年……或许也曾是守阵之人。”
她说到此处,神色一黯,目光垂下,似想起什么不愿追忆之事。
我沉默良久,方低声道“你的家族,或许被利用了。”
她抬头,眼神坚定“正因如此,我才要来找你。若再放任这件事沉入旧尘,后果将不止一族之祸。君郎,我想与你一道,查个明白。”
我凝视她,见她神情真切,心中暗叹。
夜色之外,风声渐起,烛焰摇曳。案上的图纸被气流掀起一角,恰好映出那几个模糊字迹——
“门”……“魂”……“东都”……
一切的线索,似乎终于开始汇聚成形。
我低声喃喃“沈家、无影门、夜巡司……这一切背后,该不会——从一开始,就在同一个手里。”
沈云霁说到此处,双眉微蹙,目光落在案上那残破绢图之上,却似不见,似在望向更深更远处的阴影。
她的声音忽然放低了,像怕惊动了什么沉睡的旧梦。
“君郎……”
她执起袖中一册旧档,递给我,声音微颤“这些天我研读沈家留下的残卷旧录,越看越不对劲……”
我接过那册,未及细看,只听她续道
“那些密函……那些连寒渊、夜巡司、甚至其他海外势力都窥伺的密函……极有可能,并非记录什么皇族秘辛、兵权调令。”
她深吸一口气,语缓慢,却每字如石
“而是——这无影之阵的布置方法,与开门之法。”
我心中如惊雷一震,几欲脱口而出。
她却低下了头,声音几不可闻“若这密函真的存在……若这东都之下真藏着那样一座门……那便是灾祸的源头。我沈家……竟然早已被卷入其中。”
她说到此处,竟语声一顿,旋即轻颤的肩膀无法再止。她紧紧攥着衣袖,指节泛白,像是用尽力气也压不住胸中涌动。
“如今沈家子嗣凋零,父母族叔皆不在,我……我一人该如何承此重担……”
她竟就这样,在案前伏身而泣。
泪珠坠落于案面,如雨落故纸,无声却比剑锋更重。
我一时不语,只觉胸臆间涌起百感交织——这女子素来冷静沉静,如今在我面前卸下所有,便如盛雪崩塌,无可遏止。
我轻叹一声,俯身替她拢了拢落下的丝,声音低沉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