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余山喝汤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看着那张与他女儿有七分相似的脸。
孟余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他戎马一生,守着大周的边境,守着身后的万家灯火。
却唯独,没有守好自己的家人。
让他们,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瓷碗,碗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随即,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驱散了他脸上的疲惫,透出几分老顽童似的豁达。
“不去了,不去了。”
他摆了摆手,声音洪亮。
“不服老不行喽!”
“老夫这一辈子,大半辈子都扔在了边关。”
“我可不想,到了这把年纪,最后还把这把老骨头,死在边关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话说得粗俗,却带着一股军中将领特有的直率与豪迈。
在孟时岚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她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呸!呸!呸!”
她一连呸了好几声,像是要将那不吉利的话,都从空气中赶走。
“外祖父!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您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孟余山被她这副模样逗得一愣,随即,仰头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好,好,好!是外祖父说错话了!”
这笑声,爽朗而充满了力量,将内堂里那最后一丝沉闷的气氛,也彻底驱散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却微微有些湿润。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教训”他了。
自从整个孟家只剩下他一个人,再也没有这般的熨帖的关心。
“岚丫头,你的嫁妆,外祖父也早就给你备好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慈爱。
“等你和从显那小子成了亲,再看着你哥哥,顺顺利利地娶了贺家那姑娘进门。”
“我这辈子,最后遗憾也就都了了。”
“到时候,我便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府里,等着抱我的重外孙!”
次日。
天刚蒙蒙亮,宫中来了口谕。
孟余山奉旨入宫。
御书房内。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空气里几乎凝结的寒意。
陛下一身玄色日常龙袍,负手立在窗前。
他没有看跪在下方的孟余山,目光只是漠然地投向窗外那一片枯寂的御花园。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
“孟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