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会打开看。”他叹声,“本来下班前准备拿去用碎纸机碎了呢,着急回来给忘了。就不该带回来给你看见。”
江鹭抽回神,宋魁关上门,走到她身边,侧眸打量她:“气着呢?”
她不知怎么言语。
“谁拍得这些?”
“还能有谁。”宋魁从她手里把照片拿过来,随意翻了几张,“上午郭书记喊我过去,谈景洪波和汪大川这个案子后续的工作安排。这些照片是前阵子有人寄给省市两级纪委的,看起来是准备给我扣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只可惜找了个草台班子,你稍微一打扮,没认出你是谁,把你当我偷情对象了。”
“你意思是景洪波?不对,景洪波这伙人不会这么蠢吧?”
“我也只是猜测,也不排除有其他人。反正从照片看,应该是蓄谋已久了,时间跨度不小。你看这张,咱俩去汝固和大平吃饭那天晚上拍的,还有这张,在庐观园那晚拍的。你老说你上相胖十斤,这哪里胖了?你看这拍出来不是挺匀称、挺健康吗?我倒是被拍得虎背熊腰的,你该督促我锻炼减肥了……”
江鹭把照片抢过去摔在桌上,脸上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羞臊泛起潮红,“别看了!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心里膈应,咱俩亲密的时候有人跟踪、偷窥、拿着相机对着我们拍不说,还把这些洗出来,寄给市委、省委,那岂不是一堆人都看过这些照片了!你倒好,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反复看,还欣赏、点评起来了?”
宋魁一愣,继而安抚她:“已然这样了,那与其为这事生气,倒不如看开点……”
“宋魁!你不在意你的隐私,我还在意的!”江鹭提高声调,“这之前是在外面跟踪,以后呢?会不会拍家里,拍我们夫妻生活?我还敢不敢跟你有任何一点亲密接触了?我是不是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你想想不觉得可怕吗?”
宋魁赶紧把她搂过来安抚:“好了好了,小点声,秋秋该以为我俩吵架呢。我知道这事让你很难接受,但你放心,照片已经被压下来了,没几个人看过,后头纪委也会启动反向调查的。这节骨眼搞污蔑、举报,不仅针对我,还针对纪委办案的同志,能放过他们了?就算纪委能放过,我们公安口也绝不会放过的,我给你保证,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好不好?”
“你说的好听,你怎么保证?谁知道别人以后会不会再打这些主意?”江鹭怨念道,“反正以后再不听你的跟你去住酒店了,我看这就是住酒店惹出来的祸。放着家不回跑去住酒店,人家当然以为你是偷情了!”
宋魁只得顺着她:“不住了不住了,咱俩就在家,就去老房子,总行吧?”
江鹭这才不吭气了。
他安抚地低头吻她:“好了,不生气了?”
“谁生你气了?”
“那给你汇报个好消息,我估计再有十来天吧,等省里研究完,这件事也差不多该收网、尘埃落定了。”他在她鬓角上亲了亲,沉沉道:“你可以安心了,咱妈也可以安心了。等把景洪波送进去,我去见见他。”
江鹭点头,默默抱紧他背脊。
三十年了,终于……终于。
即将全面收网的前夕,被留置了近五个月的徐北强终于顶不住压力,交待了自己的问题。
徐北强不仅对任期内妻子唐琳秀以其姐唐玫锦名义违规开设茶叶店,通过经营收入掩饰、隐瞒违法收受他人贿赂的犯罪所得,在分局重大招标项目中违规操作、内定关系单位中标,滥用职权干预案件办理,对亲属多次实施的违法行为予以包庇、纵容等多项犯罪事实均予供认,还供出了耿祈年自杀案的内幕。
具体的情况,是市纪委第十审查室的沈淮明向宋魁告知的。
电话中,沈淮明简明扼要地向他陈述了徐北强的供词:“徐北强供述,耿祈年死亡当日,他就分别接到王存运及市局副局长何崴的电话,要求其将该案“务必”按自杀定性处理。该案主要负责人、主办人,原分局刑侦大队副队长路彪,侦办民警肖成、甘文俊,均因受到徐北强关于尽快结案的压力,未对案件事实开展进一步调查核实,最终拟以自杀结论办结此案。另查明,徐北强还指使涵丰西路派出所屠啸宇以无事实依据的罪名,对重要证人钱钢实施了非法拘留。”
沈淮明说到这里,特别提醒:“由于他指认了市局副局长何崴,又牵扯到省里关注的重点案件,这个情况我立即向省纪委廖主任汇报了。廖主任要我也向您告知一下,一来他毕竟是您的人,又是公安口子上的高层,关乎重大。二来,在他的问题调查核实清楚之前,为避免影响关联案件的侦办和收网,还需要您协调研究一下。”
宋魁听到何崴的名字,说实在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远没有想到何崴的问题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上一次找他谈话,他还是奔着“治病救人”去的,以为他也就是存在一些经济问题、人事问题。而且,当着他的面,何崴还振振有词地,不仅什么也没承认,反而拿江鹭跟他针尖对麦芒、模糊重点。
尤其是,调查进行到这个阶段,一直没有关于何崴的实质性证据出现。他再怀疑他,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如何。他毕竟还是自己的下属,是局里头的人,他也不希望这么一个个地被纪委查进去。
可现在来看,他这多年老公安的反侦察能力全用在了遮掩违法犯罪行为、逃避调查上头,他不仅是藏得够深、也是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