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远死了,新的别驾还未任命,祁潼启程离开时才见到了那“日理万机”的汴州刺史。他整个人有点富态,肚子将官服顶起,圆咕隆咚地像是里面藏了个西瓜,连带着让他作揖的动作都十分别扭。就是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轻视祁潼的因素在了。祁潼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礼节做到位,话里话外也满是对刺史的尊重。表面上,双方一片和谐,可心里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待祁潼走后,汴州刺史眼中寒意不减,冷冷地注视着远去的一行人。“大人?”“回府。”无妨,后面有的是“好事情”等着她呢。“笃笃笃……”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荡开,却又不知为何骤停。“吁——”马原地踱步,被缰绳拽得不住摆头,御马者凝视着前方的队伍,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这才打马上前。按理来说,行驶中的马车十分颠簸,车厢内都不敢放什么易碎物品,这种情况下坐车的人自然休息不好。可架不住祁潼睡眠质量好,而且在车里放了层层叠叠堆起来的芦花被子基本跟座椅齐平了。所以这“小小”的颠簸完全不影响祁潼呼呼大睡。于是当她被叫醒时,祁潼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迷迷糊糊:“开饭了?”闵弘深:“……大人,毅宁公主遣人送来一封信。”祁潼大脑开机:“公主?拿来我瞧瞧。”薄薄的信封捏在手里,感觉稍一用力就会被撕烂,祁潼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只孤零零地放了一张小纸条,还没完全取出她便隐隐约约瞅见上面字数寥寥。——小心。祁潼沉吟,将扔到一边的信封又捡回来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实空了。她将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一会儿仰头对着阳光,一会儿埋头凑到黑暗里,试图在那巴掌大的纸条上找出其他线索。可是很遗憾,这纸条上真的就这么俩字。祁潼:“……”小心?小心什么?小心,指的是“一路小心”,短短两字,简单明了地表达了公主对她深切的担忧,也彰显了公主对下属的体恤,生动地刻画出了一个爱民如子、平易近人的公主形象……祁潼拍拍自己脑子,刚睡醒,以为还在梦中的高考考场呢。“送信的人呢?”闵弘深:“在外面侯着呢。”“让他过来。”“少卿大人。”一个面色黝黑的俊后生来到祁潼跟前。祁潼盯着对方细细看了一会儿后,轻叹一口气:“你……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那人不明白为何祁潼要问这个问题,不过老老实实说了:“汴州之后,大人将会前往魏州,这条路是前往魏州最快的一条路,即便大人没有走这条路,属下也能提前赶到魏州等着大人。”“你从何处得知我下一站是魏州?是公主告诉你的吗?”祁潼蹙眉,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不是,公主并未告知,只是吩咐属下一定要将信件交给大人,而大人的行程,应该……大家都知道吧……”她说着,音量也逐渐走低,可能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祁潼沉默,这下她可知道公主让她小心什么了。除了作为距离都城最近的汴州被选为试点第一站由朝臣商讨选出,其他行程安排都是和公主讨论过后,再私下禀报给皇帝的,她连师父师娘都没告诉。就是担心有人会在半路上对她下手。如今的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早已暗流涌动,文人集团和贵族集团的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祁潼的出身也注定了贵族集团瞧不上她。即使她已经成了范永元的义子,也改变不了曾是低贱乞丐的事实。那些世家贵族,向来自视甚高,就算祁潼被皇帝看中,前途一片大好,也无人愿意与她共事,巴不得早点把她搞死腾位置给自己人。祁潼翻过身,迷茫地注视着车顶。按理来说,知道的人不超过两只手,现在却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到底是谁泄露了她的行程?公主……还是皇帝……马车缓缓碾过,路上的石子却坚硬得厉害,轻轻松松将车轱辘顶起,马车颠起又落下,如此反复。“大人,咱们渡河后约莫再行五天就到魏州了。”车夫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宽阔的大河。闵弘深凝神,正要回头和祁潼知会一声就怼上祁潼探出来的脸。“……”祁潼知道从汴州前往魏州的路上会经过黄河,于是一听见车夫的话就好奇地探出圆润的脑袋瓜,想要见识见识一千多年前的黄河。这时候的黄河还不是后世那样的地上河,但仍旧波涛汹涌、气势磅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