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颤抖着捧出个染血的锦囊,滚出的半枚虎符在灯火下泛着冷光。“靖王和节度使通敌叛国,让吐谷浑的人在祁大人押运粮草时设下埋伏,祁大人为护粮草与敌军死战,力竭而亡。这虎符便是从通敌的节度使营帐中搜出的,上面还有靖王私印的拓痕。”半真半假的话最容易让人信服。皇帝盯着那半块虎符,突然想起年初靖王离京时,曾笑着说:“北州苦寒,正要借祁大人的法子开垦荒地。”原来那些言语里,藏着的是深深的忌惮。眸子里杀意翻涌,大殿里的暖意似乎瞬间被冻结,连鎏金宫灯的光晕都仿佛蒙上了层寒霜。席间,楚亭晫和楚言昭表情纹丝不动。群臣面面相觑。眼瞧着皇帝正盛的怒意似乎要波及到他们身上,纷纷出席为祁潼鸣不平,请求皇帝严惩靖王。户部尚书颤巍巍出列,官帽上的珊瑚顶珠随着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陛下圣明!祁大人这三年走遍九州,老臣去年去江南巡查,亲眼见农户用她改良的曲辕犁,一日能耕五亩地,比从前快了两倍不止!如今江南税粮已较三年前增了三成,这都是祁大人的功劳啊!”“靖王那逆贼,谋害忠良,通敌叛国,若不严惩,天理难容!”他说着,眼角的皱纹里滚下一滴热切的泪,好像自己真有那般伤心。一旁的工部侍郎忙不迭接话。“臣前日刚收到泉州奏报,祁大人所设计的水渠,让旱地都变成了水田,今年竟种出了双季稻!当地百姓都把水渠叫‘祁公渠’,说要世世代代记着这份恩情。”“求陛下立刻下旨,将靖王缉拿归案!若让此等奸佞逍遥法外,何以告慰祁大人在天之灵,何以安抚天下百姓之心啊!”镇国将军“呛啷”拔出佩剑,剑刃映着大殿的金碧辉煌:“臣请命!愿率三千铁骑奔赴北州,将靖王那厮绑回长安!若他敢反抗,臣便斩了他,提着首级来见陛下!”一时间,殿内跪满了人。“严惩靖王”的呼声撞在殿梁上,与御座上皇帝越来越沉的脸色交织在一起,将这场中秋夜宴彻底拖入了剑拔弩张的漩涡。“楚钰……”皇帝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突然一脚踹翻案几。玉酒杯碎在地上,酒水漫过散开的书稿,晕开“仓廪实,则天下安”的字迹。“传朕旨意!”龙颜震怒间,宫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调五千禁军、三千铁骑,连夜奔赴北州,把楚钰给朕……绑回来!”阶下的书稿被穿堂风掀起,哗啦啦翻过“双季稻”、“改良水车”、“防旱水渠”的篇章。镇国将军领命而去,群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回到坐席上。楚亭晫端着酒杯的手稳如磐石,玉杯沿抵着唇瓣,眼底不见半分波澜。这些人,真是将明哲保身刻进了骨子里。祁潼死讯传来前,个个闷不吭声,丝毫不提对方的贡献,生怕皇帝给她加官进爵,威胁到自己的利益,知道对方死了,倒是接二连三冲出来。户部尚书哭得像模像样,仿佛忘了当初是他扣下了江南农户给祁潼的感谢信;工部侍郎痛心疾首,怎不回想他曾暗中阻挠泉州水渠的工期;镇国将军拔剑请命时义愤填膺,却对自己去年拒收祁潼送来的砂田图谱之事绝口不提。呵,可笑。楚亭晫轻轻晃动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弧线。她瞥了眼身旁的楚言昭,少年郎正用银箸挑着月饼里的莲蓉,漫不经心地说了句:“长姐,这些人演得真卖力。”“不卖力些,怎么让陛下以雷霆手段摁死靖王。”靖王的图谋,可不是无人知晓的。能坐到席上的,哪一个不是老狐狸,今日之前,靖王若是想争一争那个位置,他们或可支持一二,可今日之后……通敌叛国的罪名,他们可担不起。靖王此次,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楚亭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液入喉带着辛辣的暖意,心中的苦涩却是不知同谁言语。祁潼,你真的死了吗……祁潼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她通过早已埋下的暗线将自己收集到的所有证据送到公主的手上,自己则和宁谦一起腿着回洛阳。至于聚月楼,东家都快没了,产业还能存活多久?这一次,还真该感谢一下宁谦,要不是对方的提醒,她还真没发现靖王有个遍布全国的黑色产业链,难怪他身处北州,手却能到处伸。祁潼相信公主一定能顺藤摸瓜,将所有与之有牵扯的人都揪出来。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公主在收到这些证据时,险些气得一口老血喷在送信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