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晖愣了一下。李照眠抓周的时候他也年纪尚小,根本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不过似乎听长辈们提起过:“好像是。”
“他们都说,我成绩好是因为当年抓了一支毛笔……那你说,如果正常发挥,是我努力的结果,那这支毛笔带来了什么?”
李承晖笑出声:“抓周不过是个仪式,这你也信?”
李照眠有些气恼,怎么就不能信了。她气呼呼地说:“我就是相信!我就是相信命运一早给了我指引。”
李承晖收起了笑容,许久没有应答。
这世上真的有预言?
那命运有没有窥见他们悖逆伦理和规训,偷偷地相爱呢?
“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有宿命?”
电话那头的问题同他模糊的记忆重合,曾经也有人站在哲学通识课的讲台上如此提问:“大家相信有宿命吗?”
他叫不出名字的教授继续补充道:“如果人的结局早已注定,是否我们在过程中的一切努力和拼搏都是徒劳?”
“如果爱情的命运在初见时就已经注定,是否意味着相爱的过程则不那么重要?”
“人有没有改变宿命的可能?换句话讲,同学们如果在爱情上再努努力,是不是可以跟相爱的人在一起,甚至厮守到老?”
……
在一片起哄声和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李承晖唯有沉默:他是被生活推向这里的,他从未思考过命运在其中的作用。似乎一切都水到渠成,在该上学的年纪上学,该恋爱的年纪恋爱,这样古板的道路,是宿命,还是人为的结果?
当时李承晖想不出答案,直到现在,他回想起这些问题,仍然没有答案。
“喂,李承晖,为什么不回答?是不是脑细胞不够用了?”
李承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口道:“是啊,眠眠小姐,没有您博学多才,文武双全。”
这种不用过脑子的恭维话,李承晖可以说上一整天,但李照眠就是吃这一套,大发慈悲地放过了李承晖:“算了,不跟你瞎扯,我还要跟别人说呢,拜拜。”
李照眠跟亲近的朋友们交换了信息,可惜的是,并没有人愿意或能够和她上同一所大学。
月亮像把尖刀,凛冽地呈在夜色所制的绒布上。
李照眠收了一圈红包,回复了一大堆无意义的客套话,终于能关上灯,疲惫地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她翻了个身,望见了房间里的书架。
鬼使神差,她从床上起身,站在书架前,随意取下一本。
打开台灯,白惨惨的灯光刺得她眼睛一闭,再睁开时才看清了封面上的字:麦克白。
“鬼魂说:‘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森林向邓斯纳恩高山移动。’”*
森林怎么可能移动?麦克白的狂妄因此加剧。殊不知在未来,马尔科姆将让每一个士兵都砍下一根树枝,举起在各人面前,向着邓斯纳恩前进。放眼望去,正如移动的森林。
麦克白,他永远在地狱中沉沦。
李照眠幼年时在众人眼前举起的笔,亦是勃南森林中的一根树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