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韵愣怔,原来真的有人。
真的是他。
谢韵想到温垚的脸凑近她时,她心中毫无波澜。可是刚刚,她居然情不自禁地被晏回南牵着走……
该死!
她肯定道:“是。而且这只是你看到的,在你没看到的地方,还有。”
晏回南闻言,心简直沉到了谷底,他仿佛一下
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他明明最擅长等待,擅长忍耐。为了复仇,他可以等待数年,只待事成之日。在冰天雪地里跋涉,等待敌人到来时,晏回南埋伏在厚厚的雪下,冰冷的雪冻不住他的血,林间的鸟儿落在他的肩头,啄他身上的枯枝,他也不曾动弹。
他明明这么擅长忍耐……
可是他现在却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他的精神仿佛错乱,仿佛有无数的白蚁在啃噬他的身体一样难熬。
晏回南的神情变得幽暗,他很想去杀了温垚,“琰琰,你是我的妻子,我们成了婚的。我不允许……”
晏回南的话还没说完,谢韵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上去,“这是为你刚刚冒犯我,晏公子。”
晏回南的脸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但晏回南却一点不后悔。
他用舌尖顶了顶被扇的那边口腔内壁,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他倒是没有惊讶,自己这样,不被她扇才是怪事。
而后谢韵继续冷漠地说,“晏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说我们成婚,可是我们拜过堂拜过天地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有过三书六礼吗?我们曾对天起誓过吗?你叫的琰琰又是谁?我是云韵,不是晏公子口中的琰琰。或许晏公子自己该想想,你的妻子究竟去了哪里。”
字字句句,字字诛心。
晏回南一身的傲骨,在谢韵面前如坚冰融化一般。他知道谢韵在讽刺他,在责备他。
他都认了。只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谢韵真的嫁给温垚。
谢韵没有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而是反问晏回南,“温家货船出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晏回南如月下湖一般清澈晶莹的眼中,只有谢韵,他没有反驳,“我只不过派人提前去查了温家这一趟出海的人员名单,又调查了这批货船。恰好查出了这逃犯有个亲戚在这条船上,两相递了个消息,即便没有我,在货船靠岸时,那逃犯得了温家货船即将靠岸的消息,也会找上门去。”
晏回南的话音刚落,谢韵便愤怒地抬手,又是一巴掌,“你真是无耻!这船员是温家从外雇佣之人,你为何要因此连累整个温家?!”
刚刚那一巴掌,晏回南认了。但是这一巴掌,他不能忍气吞声。她居然是为着温家,为了温垚扇他一耳光。
晏回南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一把抓住谢韵的手,再次将她抵在墙上,一字一句正色道:“他逃亡多年,妻女早被他暗中送回了大周,用的就是温家的货船!他到时候只要改头换面,一样会借着温家的货船回来。你当真以为你给自己找的新夫婿,就是什么好人吗?”
他现在嫉妒地发狂,几乎失去了理智,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的声调高了些,又连忙收敛,“就算这件事温家当真无辜,但也只是因为上有严峻律法的约束而已。若是没有律法,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温家也不是不敢。从前这样不干不净的事,温家从没少做,只要是能维护温家利益的,人命道义算得了什么?你要听吗琰琰,我可以往前翻五年,翻十年,能找出数不清的腌臜事来。凭什么温家可以打败那么多人,多年稳坐皇商之位,你想过吗?而温垚,若是不出意外,将来温家的掌舵人便是他,你以为他会多干净吗?”
谢韵的眉头越皱越深,她自然知道商人重利,“那你呢?你做这样的事情,你又是什么好人?”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我是罪人。我一生都于心有愧。”晏回南闭了闭眼,将胸中浊气缓缓叹出,委屈又可怜,“可是琰琰,拉偏架不是这样拉的。你不公平。”
“我只是递了个消息,至于运不运人,不是我来决定的。”
“人难道就不可能是你送上船的吗?”谢韵反问。
很多事情,不是他说了实话,对方就一定会相信的。他不怪谢韵不相信。晏回南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她那里的信任值已经降为零。
重新开始的前提,不仅仅要有爱。爱是最容易被消磨掉的,还要重新建立起对对方的信任。而这就像是一座高楼轰然倒塌成为一片废墟之后,重新复原这座高楼,这是很难的。
这同样需要时间与耐心。
所以他现在即便跟谢韵解释清楚了当年放火烧山一事,以她现在对他的恨意,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不一定会原谅他。
所以晏回南要再等一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等到谢韵愿意相信他的时候。
晏回南愿意慢慢去重建,可是他太害怕了。他太怕谢韵会在他们的信任重新建立起来之前,就已经彻底抛弃了他。
所以这是他不得已而为之。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以雷霆手段阻止温垚。
晏回南:“我是可以。以我的能力,我一句话便能卸了温家的皇商之任。但我没有这样做,琰琰。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不明白?我不想逼你,不想为难你。可我也是人,有血有肉,会心疼。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
谢韵现在一点都不能放心温垚自己前去,若是有晏回南从中作梗,那么曹县尉必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过温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