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宠妃的面,仁宗也很难像刚才那样板着脸,语气和缓地问道:“妼姮,你是说,你有国事要奏?”
“正是。”
未来的张贵妃、温成皇后,现在的后宫红人张修媛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婉约的脸庞:“妾要奏有人公然出言挑衅国子监,视您的脸面于无物呢。”
仁宗一听就明白了,原来是来打小报告的啊。
类似的事从前时有发生,他理所当然地无视了后面那段话,命黄都知给张修媛倒一杯茶,先顺顺心气。
又好声好气道:“朕是记得,你伯父张尧佐有个儿子在国子监中读书?是他告诉你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且与朕徐徐分说。”
心底却道:这国子监一天两天的,还真热闹。
张修媛捧着御前内监亲奉的热茶,原本哀婉愁苦的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影来,又转瞬消失不见,蹙起了细细的眉头:
“官家还记得妾的内侄呢?他是个再忠纯不过的孩子,只可惜是个木鱼脑子。妾与伯父每每思之,都深感内疚,辜负了官家送他去国子监的一片苦心。”
仁宗摆了摆手:“他能在国子监潜心读书,有所长进,就不算辜负了朕。”
“可,可这样一个忠心纯良的孩子,昨日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三岁稚子欺负到了头上。那稚子不仅恶意嫁祸于他,还嚣张至极,称、称若是不服就上濮王府找他。”
昨天。国子监。写诗。
仁宗听这故事,越听越耳熟。
他翻开了富弼的奏折,眼睛盯着其中的一行字:“你伯父的儿子,是不是叫张及甫?”
张修媛的脸上陡然迸发出一阵惊喜:“是,正是。官家您居然还记得。”
“那三岁的稚子,是濮王府的?”
张修媛面上一阵犹疑之色:“那稚子如此自称,妾也不敢就此断言。不过,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毕竟宗实在您膝下承恩多年,现在又是成王殿下的伴读,他是什么性子,您最清楚不过。推此即彼,他的兄弟又怎么会那般飞扬跋扈?”
“……”
官家沉默不语,捏着奏折的手微微发紧。
张修媛心下不免暗喜,以为自己的眼药起了作用。嘴角绷得更紧了点,面上一片无辜凄然。
她哪里知道,仁宗此刻满脑子都是——
不是,朕的好大儿,朕三岁就会写诗的好大儿,什么时候成了濮王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说:张修媛的名字历史未载,本作参考了《宋史演义》。
正文里没写的细节:
富弼写奏折的时候内心OS:成王钻狗洞的事到底写不写呢?写不写呢?写不写呢?
算了,还是写吧,让官家管一管他。
第29章第29章汴京城,恐怖如斯。……
那么,认了个新爹的当事人在哪里呢?
在给娘娘姐姐们分发他这次出宫的纪念品呢!
狸奴也撸了,狗洞也钻了,国子监的炮灰路人甲也打脸了,还蹭了梅博士一顿好饭吃,难道就虎头蛇尾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吗?
当然不是了!
拜别了富相公、梅博士之后,扶苏一行人还去了汴京的闹市街头逛了一会儿。
扶苏这次出门带的随从不多,去国子监更是偷偷摸摸的谁也没告诉——各家随从还在苏轼的宅子里等小主人呢。他们就约定好了,只在闹市区里逛一逛,天色一擦黑就打道回府。
扶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这几个人,一看就出身良好、还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和赵宗实一个瘦伶伶没有丝毫威慑力的少年郎,简直是拍花子眼里天然的肥羊。
“哇……”
“好热闹啊!”
除了被爹带上汴京旅游的苏轼以外,剩下的人几乎没有逛街市的经历。一走上繁华的汴京街头,简直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只觉得哪里都新奇、哪里都有趣。
就连见过大世面的扶苏,也忍不住惊叹了。还没到天黑,街上的店子就纷纷点起门前的灯笼,火红的灯光连片、全映在了他乌溜溜的眼中。
百姓们来往得密集且频繁。他们要凑近了说话,彼此才能听见,不然就淹没在人群嗓嚷的声音里。
扶苏冷不丁说道:“我突然佩服起富相公来了。”
“什么?”
“你从前不佩服相公吗?好啊,我要告状。”
“不不不,我之前就很佩服啦。”扶苏连忙摆手:“只是现在更佩服了一点。”
光看眼前繁华得令人沉溺的景象,谁敢不称一句太平盛世?但范仲淹、富弼等人每日生活在汴京,却能不为繁华所迷惑,切中国家潜藏的危机,可真是……
李球的一声惊叫打破了扶苏的感叹:“你们看,那是什么地方?!”
他指的地方,人口密度比别的地方显而易见大好多,而且,街上有更多男女老少正在涌去。就连门口的灯笼都比别的地方通红几分。
“那是瓦舍勾栏,我爹带我去过的。”苏轼说。
扶苏大惊失色:什么,你爹带你去……哦对,宋代的瓦舍勾栏是全民娱乐场所啊,那没事了。
赵宗实也看向勾栏,却被什么东西吓了一跳,涨红着脸转向另一边。扶苏循声望去,原来是勾栏门前几个漂亮的小姐姐拎着帕子,笑着对他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