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的长夜里,扶苏点灯苦读、试图挑战升斋,一想到司马光的脸,他就宛如打了鸡血般疲惫尽数消失殆尽。丝毫不知道,三岁会背《礼记·大学》的事迹从国子监传到监外。
伴随着家长的念叨与叹息,他的名字,又成了汴京城多少孩子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国子监分斋,经义斋一般去考明经科,但明经不如进士受重视,所以私设了监内也能升斋。
张及甫比较菜,苏轼年龄小,基础教育没做完读的是经义斋;其他人读治事斋。
第40章第40章扶苏这波装了个大的。……
之前说过,宋人爱神童。
或者说没有哪个朝代不爱神童。甘罗十二拜相、骆宾王七岁咏鹅。类似的故事比比皆是。
但自从黄巢断了门阀的根,宋朝以来,科举成了做官最便捷的途径之后,对神童的推崇愈发功利和极端。三岁就会百位数加减法的神童啥也不是,三岁会背《礼记·大学》的神童?高低得去看看热闹。
这不是,扶苏刚背完书,一天之内名声遍传国子监,隔天就像堂前燕般飞入了王谢之家。就连晏几道,都被晏殊专门叫过去:“几道,你一度与赵宗实同窗过,这位濮王家的小神童,你见过、或者听说过他没有?”
晏几道:“……”
不仅我见过,其实您也见过的。
作为极少数知道真相的人,晏几道贡献了七岁以来的全部演技,才堪堪没有露出端倪。
他恰到好处地表露出疑惑:“这是谁啊?宗实兄从未对我们提起过?”
我也想问是谁呢。
晏殊心道。
这位神童,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般。先作了两首诗,后又压倒张修媛,简直出尽了风头。但见过他面的人却寥寥无几。弄得晏殊的心跟猫爪挠似的。
谁让此子的事迹一出,汴京人的评语是“远胜晏公当年乎”?作为被拉踩的对象,晏殊当了几十年的太平相公,不至于计较一个神童的头衔,但却愈发好奇,当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专门向女婿富弼打听过,结果被含糊过去了。又问了有点关系沾边的次子,更是一无所获。
晏殊发出了和范仲淹一样的感慨:“汴京何时有了如此多的神童?”
前上司是喜好道教的真宗,他也难免沾了点迷信:“难道是盛世将至,文曲星才会纷纷下凡?”
晏几道抹汗:因为都是一个人啊,哈哈。
他还记得,自己原本打算好要跟父亲摊牌,不再当伴读。成王殿下原本十分支持他,临了的前一晚又偷偷拉住他。当时晏几道还纳闷呢,第二天就传来“成王生病”“资善堂停学”的消息,让他白捡了个大便宜。
天天在家赏花听乐,不用和司马先生大眼瞪小眼的日子就是爽啊~
晏几道刚感叹了这么一句,就对上了晏殊意味深长、隐含催促的目光。
晏几道:“?”
见儿子没有接到暗示,晏殊干脆直白说道:“几道啊,你可知道,这位赵小神童三岁就能书会道,非绝常人也。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儿啊,你也是汴京有名的神童啊。
不得紧随其后,表示一下?
晏几道恍然大悟,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是啊,坊间都说他有父亲当年之姿。”
爹,你当年的传说都比不上他。
就别来卷我了吧。
晏殊:“……”
晏殊:“…………”
晏殊哑口无言了半晌,气鼓鼓地离开了,留下晏几道一个人捂嘴偷笑,乐得不能自已。笑够之后,他打开了许久未至的书房大门,抖了抖《论语》封皮上的灰。
成王殿下果然是成王殿下,这才几天啊?就在国子监混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作为曾经的伴读,晏几道自然不甘落后。也该重新捡起圣贤书啦,他爹毕竟对他十分好,总不好辜负人家的期望不是?
“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
“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
几秒钟之后,晏几道倒在桌上、再起不能:“噫,要不我还是辜负着算了。”
他到底是个艺术家的苗子,而不是道学家,过目不忘虽然不成问题,但本质上并不喜欢儒家典籍,读起来只觉得脑门一突一突的。
“要不然问问成王殿下,有什么能让我出风头的事情算了。信就寄给……苏大郎吧!”-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这句话对扶苏来说尤其在理。那天,他接收了梅尧臣的升斋套餐大礼包之后,立刻叫来了苏轼,想拖他下水。后者也被齐小腿高的大礼包吓了一跳。然而豪言说过了、狠话放过了,两个人只好咬牙开背。
宿舍,书斋,膳堂,宿舍。
宿舍,书斋,膳堂,宿舍。
三点一线的生活规律无比,堪比扶苏上一世的高三时期。这也直接导致他给宫中写的信变得乏味,内容根本填不满一页纸。
扶苏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也想不出还能写什么,干脆把读背圣贤书时遇到的疑惑誊在纸上,让官家和娘娘给他课后开小灶。
唯一的好消息是,是王先生收敛了不少,再也没做过妖。不知是不是范纯仁还是梅尧臣私下找过他,总之,此人再也没点名过扶苏回答问题,只按部就班地讲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