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幼稚诶。”沈郗予发现了那根有些发黄的狗尾巴草,把它拽下来夹到本子里,“梁总您今年都要奔三了。”
沈郗予看他吊儿郎当,像个不好好学习的混子高中生一样,毫不留情
嘲笑他,“还想假扮高中生装嫩?”
梁骐吐了嘴里那根草,长臂一伸,拦住沈郗予的脖子往前走。
“沈作今年也快奔三了吧。”他低下头挑衅沈郗予,“还说我呢。”
“那怎么了。”沈郗予这里可不存在年龄焦虑,“我的人生还没过半呢,最好的年纪永远在当下。”
“好巧我也是。”两个人同步走在田地里,“那我们绝配。”
沈郗予笑着不说话,两个人的背影在土堆上拉出很长很长,他们缓慢地朝着落日走去,漫无目的,但也不乏乐趣。
维德和田也在远处看到了这一幕。
男人举起手边的摄像机,“咔嚓——”
两人的身影被定格在这方寸之间,维德的镜头语言很讲究,所以哪怕是这即兴的随手一拍,也充满了美感。
“维导您拍的还挺好看的。”田也凑上来。
维德没有说话,眼睛还是盯着远方的两个人。
“您不高兴?”田也注意到他的情绪,“梁总对沈作很好啊,您为什么不高兴啊?”
田也到底是新人,最近跟维德和沈郗予混得熟,就把他们当自己人了,想说什么就说得直接了。
“我没有不高兴。”
实际上,维德是为沈郗予高兴的,她是一个有能力有锐气的女性,年纪轻轻但成就斐然,她的前途无量,梁骐配得上她,配得上她的才华,也配得上她的爱意。退一万步说,往后不管他们走向什么结局,沈郗予都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而梁骐,既有能力在往后的日子里护住她,为她多添一副羽翼,也了了她这么多年的心结。自己作为朋友,不应该有什么不高兴的情绪的。
“可是您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啊。”田也拆穿他。
维德眼一横,“背台词去,下场再忘词你给我抄五遍这场戏的剧本。”
这就是说实话的代价吗,田也合理怀疑这是维德对她的私人报复。
田也走后,维德翻看刚才拍的照片。
曾经的许多年,维德都觉得自己和沈郗予实在太过相像,所以心里也阴暗地觉得,沈郗予和他一样,不会有所谓“爱情”这种东西存在,这种东西只存在在电影里。他觉得沈郗予所有的恋爱都只会是像和楚鹤那样似的。
若即若离,不咸不淡。
但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沈郗予心里藏了一个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少年时代留下的遗憾困了她一年又一年,她不敢去揭那块伤疤。
可是偏偏梁骐回来了,维德才知道,沈郗予跟他是不一样的。自己曾经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又丧失了。
他原来没喜欢过沈郗予,他喜欢的只是她身上那部分曾与自己相似的地方,现在维德才惊觉,沈郗予那部分缺失被人轻轻填平了。
有人去教她怎么面对爱意了。
可是自己还是老样子。
维德把摄像机放到一边,视线越过两人的身影,抬头望向天边的落日残阳。
算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他也能目睹这如火般耀眼的夕阳。
百坝乡到了掰玉米的时候,维德原本打算继续磨戏,但奈何他的群演们都跑了,加钱也不行,村民们说什么都要把种了大半年的玉米给收了。
所以最后他索性大手一挥,停戏一天,没事干的都去帮村民掰玉米去吧。
沈郗予和梁骐、维德跑去了一个大娘家里帮忙。
这大娘十分健谈,所以沈郗予特别喜欢来找她唠闲嗑,她老伴儿前几年走了,城里的几个女儿想把她接到外面生活,但她去了几个月后,不乐意又跑回来了。
“城里圈地慌,我在那儿没事干啊,家里这么多地,走了没人管,村长那老小子肯定给我偷偷种成他自己的菜,我才不吃这亏嘞。”
所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守着诺大的空屋子和一大片黄土地,不愿意离开。
沈郗予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婆或者奶奶,但是在很多朋友的叙述下,她和身边的人同样不理解为什么老一辈人喜欢守着那点儿赚不了多少钱的东西,明明经过几辈人的奋斗,大家已经不缺吃也不缺穿了,但种植一片土地还是很多老人的执念。
土地连接着苍老的血管命脉,他们曾与这片土地命运共振过,所以当工业化时代来临时,苍老的生命会下意识躲进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这点在这位健谈大娘身上,在百坝乡所有的老人身上都能看到踪迹。
“哎呀,我也想来玩嘛。”田也现如今真是胆子大了,敢和维德当众对峙反抗。
“让你助理帮你对戏去。”维德红着脖子跟她呛,“你自从来了这里,天天撒泼,下了戏就找不到你人,平均每场都得忘词一次!”
维德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眼瞎,觉得她是个文静听话的主。
“我不,全剧组都放假了,为什么我不能放假,再说了我助理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呢。”
“我不管……”
“得了,得了。”沈郗予夹到两个人中间,“都别吵了。”
“郗予姐,你看看导演。”田也委屈巴巴地告状,撇着嘴,眼睛里面还隐约闪着泪光。
维德气得半死,“你开机的时候演技能这么好就行了!”
“好了。”沈郗予瞪了维德一眼,“她想干就干呗,也体验一下乡下生活,更容易入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