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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第2页）

而陆宴的手，还握着他。

那像是白熵最後可以依靠的东西一般，在意识到情况异常之後，白熵努力平静下系统各种异常的声音，平静的脸上虽看不出什麽端倪，但仿生精神图景中的刺痛，却还在持续不断地传来。

魇兽在针对他。

白熵很快分析出了这种异常情况的可能性，只是他依旧不动声色，镇定地看着前方的黑暗，又像是探寻一般，再次呼唤了一声“陆先生？”

然而这一次，回应他的不是陆宴的声音，而是一个从未听到过的，男子的声音。

“你这个工具，也想要获得使用者的回应吗？”

这陌生的声音，听起来大概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对于白熵向陆宴询问的这个行为，他仿佛带着一点天生的丶讥讽的恨意。就好像白熵所做的事情，在他看起来完全是不切实际的无用功一样。

而白熵，明确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恶意。它们像是针尖一样刺痛着白熵的仿生精神图景，以至于白熵皱了皱眉，目光扫过眼前亘古不变一般的黑夜，警惕地问了一声“谁？”

“呵呵”，对方又冷笑出来，空洞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确定好你自己的身份——”

“你只是一个被他们利用的工具，工具是不可以産生个人意志的，一旦産生个人意志，就会被他们抹除，就会被他们绞杀。”

他说得咬牙切齿，可每个字，都仿佛在刺痛白熵的心似的。这无形的痛苦让他一时间有了窒息一般的感觉，当即也不管那声音到底是什麽目的，反驳道：“不，你说得不对，陆先生不会这样做，我相信陆先生。”

他信誓旦旦，可那声音却显然并不信。

“相信？”他又讥讽起来，冷哼道：“相信有用吗？你不过是冰冷的数据，而他要接触到的，都是活生生的人。无机物与有机物有着天然的不同，就算他现在信任你这堆虚无的数据，在不需要你的时候，依然会将你抛弃。”

“难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依然心甘情愿吗？”

那声音义愤填膺，似乎是在为白熵打抱不平一般。即便白熵这不过是蛊惑之言，可言语的种子一旦落了下来，就仿佛在白熵的心中生了根一般，不过眨眼之间，就在那冰冷的电子机械上生出令人疼痛的根系与嫩芽。

白熵的仿生精神图景隐隐作痛。

他似乎能理解陆宴之前焦躁的痛苦了，因为他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也不管现在的情况如何，当即厉声同那声音呵斥起来，道：“请你不要说出这样危言耸听的话！陆先生是如何待我，我自然明白！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请不要说出这种挑拨离间的话！”

然而，他义正词严的愤怒，在那声音听起来，却像是一个无稽之谈一般可笑。果不其然，他发出一阵低沉地笑声，随後指引起来，道：“既然如此，你为什麽不叫叫你的‘陆先生’呢？”

白熵听见自己的电子心脏发出崩坏一般的轰鸣声，系统的危险警报瞬间拉到了最高级。濒临崩溃一般的程序好像这才意识到了什麽比这声音更不对劲的事情——从刚刚开始，陆宴便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状态一样，对白熵的行为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和回应。

文鳐鱼也在遥远的半空游弋，那光点很近，又仿佛很远。

白熵倏然觉得自己仿佛都不能运转了一般，只能机械性地向前走着。那诡异的声音没有再出现，而很久很久，白熵像是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样，试探性地呼唤了一声：“陆先生……？”

前面的人，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

白熵觉得此刻的自己应是心如擂鼓，他又握紧了一番手中的手，像是想要确认什麽一样。然而他忽然意识到，在漆黑的环境下，他除了能意识到自己是握着一只手的，其他的，什麽都确定不了。

白熵的手心里，仿佛有冷汗要冒出来。

“陆先生？！”

他提高了音量，想要更大声地呼唤陆宴。

可陆宴还是没有给他回应。

不安和惶恐在白熵的系统中蔓延起来，他一时慌乱又踌躇地往前走了两步，却很快意识到了什麽，将脚步停了下来。

他停了下来，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然而，黑暗里还有一个脚步声在自己的耳边萦绕。

手中的东西，还在自己的手里，但白熵几乎已经可以肯定，那绝不是陆宴的手。

不是陆宴的手，那还能是什麽？

白熵在几乎要乱作一团的系统中努力平静下来，随後，他像是下定了什麽巨大的决心一般，猛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嘭——”

重物似乎落在了什麽东西上，它坠落，砸掉了那诡异的脚步声，也仿佛砸开了白熵眼前的黑暗。

有浅浅的微光，像是潮水的泡沫一般，缓缓浸润到了白熵的眼底，让白熵得以看清眼前这个虽然依旧昏暗，但最少不至于全黑的世界。

这里似乎是一个房间，房间的面积不大，但从天花板上，垂下了不少黑色的丶半透明的幕布。虽然光线昏暗，但白熵依旧可以看出，在这些半透明的幕布後，似乎还垂挂着什麽东西，此刻正因为刚刚的骚动，而轻微摇晃着。

白熵暂时没有行动，他眯着眼，忍受着仿生精神图景中的刺痛，随後垂下眼帘，去搜寻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也在房间里，不过因为白熵的行动，它现在躺在了角落里。

白熵没有走上前去观察，他只是眯着眼，就已经能确认那是什麽东西了。

那是一只惨白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