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早在陆宴和白熵进来之前,这个可怜的人便已经遭到了不测。
白熵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惋惜的悲凉,不过他也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在幕布的後面躲着。
环境的昏暗确实给白熵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凶手也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房间里出现什麽异常的情况,他的注意力都在拖拽来的受害人身上。因此,他气喘吁吁地将受害人的尸体拖拽到小屋的中央,随後将它调整好位置,举起了另一只手中的巨大斧头。
“嘭丶嘭丶嘭!”
巨斧一次次落下,锋利斩断了筋肉和骨头,在白熵看不见的角度,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中,那具尸体已经被凶手残忍的分崩离析。
血液像是粘稠的河流一样,在小房间的地板上肆意流淌,最终,堪堪停在白熵的面前。
凶手并没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白熵,他依旧专注地将手中的尸体分解,然後拎着已经砍下来的肢体,来到那些幕布的後面。
隐没在幕布之後的,那些若隐若现的东西被碰触了,它们发出沉重的碰撞声,像是一块块悬挂在一起的肉块,在朦胧的光线里,投射出一段段熟悉的人体组织的影子。
有的是手丶有的是脚丶有的是头……
白熵终于认出了那些幕布後的东西是什麽,超脱了系统而来的,生理性的刺激在他的仿生精神图景中狂跳。晕眩和刺痛的感觉简直要让他坚持不住,好在那凶手似乎并未注意到什麽异常。他擡起手,将手里的断肢悬挂了起来。
碰撞让它们随意摆动,像是鬼屋中的道具。
鬼屋……
白熵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麽,他撑着紧绷的神经,透过半透明的幕布重新往外打量着。
这屋子很小,光线很昏暗,但是也带来了一种神秘的感觉。
如果是鬼屋的话……
白熵的系统疯狂运作着,他似乎从那些至死的规则中发现了什麽没有说明的漏洞。而这漏洞或许可以给他带来一线生机。
只是还未等他分析出什麽结果,後退了半步的凶手,踩到了什麽东西。他的身体微微往旁边一晃,差点摔到的踉跄,让他迅速低下头,查看脚下的东西。
一见他这个动作,白熵顿时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凶手踩到的东西,正是那只被他扔出去的人手!
这人手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白熵知道,凶手更知道。因此凶手低着头看着那截人手半晌,似乎在思考它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空气似乎都冰冷的沉默了起来,白熵透过布料的经纬,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已经按在了手镯上,随时准备对对方法器攻击。
然而凶手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动作和情绪,他只是弯下腰,将那截人手捡了起来,仔细在手中端详了一番,随後将它重新挂到了那些幕布後面的鈎子上。
干燥的断肢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像是鬼屋中的道具。
直到做完了这一切,凶手才终于转下眼睛来,环顾起这个小小的房间来。
显然,他已经发现了有人来到这里,并且窥探到了他的秘密。那麽不管出于什麽原因,他都需要将这个发现秘密的人拽出来。不论是将他如法炮制地杀死还是赶走,总之,凶手有了比肢解尸体更紧迫的事情。
而这个房间很小,半透明的幕布又无法遮挡太多,虽然光线不良,但只要仔细观察,白熵的存在简直无处可逃。
被发现,便也成了早晚的事情。
凶手的视线很快落在了白熵的身上,这不协调的突兀让凶手发出不爽的沉闷声。他迈开脚步,踩着粘稠的血迹上前来,那双布满血腥味的大手,几乎就要掀开白熵身上的幕布——
手镯上的开关几乎就要被白熵按下去,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声绝对不属于这里的鸟叫,骤然打碎了周遭冰冷的宁静,像是有火焰熊熊袭来,还不等那凶手反应过来是怎麽回事,在他回头的一眼中,一只凶神恶煞的火凤,已经卷着愤怒的火焰向他冲了过来。
凶手根本想不到会出现这种东西,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连白熵的事情也顾不上了,只来得及拼命挥舞着双手,想要将这火凤推开。然而火凤现在正是脾气暴怒的时刻,它全然不理会凶手的驱赶,一双利足如同刀刃一般冲着凶手抓挠。而它翅膀上的火焰更盛,不过几个拍打之间,便将那些易燃的幕布点燃了。
大火瞬间蔓延起来,烧灼起易燃物,也烧灼起那些人体组织来。小房间里顿时充斥起古怪的味道,危险的气体呛人,也模糊了白熵的视线。
身体本能地咳嗽起来,白熵的仿生精神图景更加刺痛了。不过,看到火凤之後的安心,让他当即从躲藏的地方跑了出来,趁着火凤与凶手缠斗的空隙,弯腰往门口的地方钻去。
“阿熵!”
一声熟悉的呼唤声,从浓烟之中脱了出来。白熵心中仿佛有一道光落了下来,还不等他庆幸陆宴的平安,那条熟悉的文鳐鱼,已经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小鱼刚刚差点失去了主人,现在失而复得,顿时欢快地围绕在白熵的身边,吐出一串串绵密的气泡,抚慰着白熵隐隐作痛的仿生精神图景。
有了文鳐鱼的回归,白熵的头脑也不免清醒了几分。不过他还来不及生出重逢的喜悦,烟雾中冲出来的陆宴,便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
“快走!先从这里离开!”
他焦急地看了一眼白熵,在确认对方无事之後,当即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白熵便往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