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川牵着他上楼:“你忐忑个什麽劲儿,我早说了我妈就是嘴硬心软的性格,你这麽好,她迟早看得到,也能真心接纳。”
裴行砚房间的位置有点尴尬,在唐朔和谢川的中间,两人分别後,各自回了自己房里。
毕竟第一次在岳母家留宿,要守规矩的。
时针滴滴答走着,整栋房寂静无声。凌晨两点,谢川的房门“咔哒”一声轻响,一道穿着毛茸茸睡衣的人影悄然而出。
正当他抓着裴行砚房间的门把手,准备推门而进时,又听得“咔哒”声响,鬼鬼祟祟谢川跟唐朔撞了个对眼,他手里还拿着水杯。
“…………”
寒冷的空气诡异沉寂了几秒,唐朔面无表情丶毫不犹豫地回头关门。
谢川:“……”
抓着的门把手突然动了,裴行砚一脸清醒地打开了门,显而易见并没有睡着,听到动静起来查看。
还没等他说话,谢川拽着他胳膊就往里拖,“哎哟我靠,被唐朔那小子撞见了,估计後面又得嘲笑哔哔我了。”
裴行砚忍笑,觉得男朋友撇嘴吐槽的模样可爱得紧,揪了揪他睡衣帽子上的兔耳朵。
这麽可爱的睡衣当然不会是谢川自己下单的,裴行砚买的。第一次穿时还让他拍了好几张照片,不情不愿冷脸萌的样子狠狠地戳进了裴行砚心里。
“好了,以後他带男朋友回家你也嘲他,有的是机会。”裴行砚搂着他的腰往床上躺,问:“怎麽突然过来了,万一明天被你妈知道了多不好。”
“没事,她看见了也不好意思说我们。”谢川躺进男朋友怀里,“这房间之前是书房改造的,没有暖气,怕你冷。”
哦,这是送上门暖被窝来了。
裴行砚心软乎乎的,低头就摁着他亲了起来。
这晚,谢川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的人生并没有这麽长,而是永远停留在了高考那个夏天。
他梦见了并没有人来救他,而是自己逃出生天。
他梦见自己连滚带爬丶冷水洗破了皮;梦见自己精神失常,用最诛心的字句推开爱人。
他梦见大雨滂沱,冷得刺骨,和血液一点点流失的无力感;梦见耳边爱人的痛声呼唤,和他温热又颤抖的指尖抚过自己的脸庞。
原来,裴行砚来的时候,自己还没死。
谢川重新回到崭新又鲜活的身体,透过自己无知丶茫然的眼睛,看懂了裴行砚欲言又止丶时而悲戚时而热切的眼神;听懂了裴行砚无根无据丶恍若疯癫的话语,那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时间。
谢川想擡起自己僵硬的手臂,在他一个人孤独又难过时,拭去那些思念无疾的眼泪。
谢川想张开嘴唇,替自己冷漠不解丶训斥推开他时,道一句对不起。
事故那天发了疯红了眼,差点把自己送进监狱的拳头;那流不尽的泪水丶泣血椎心的哭声;那些一遍遍祈求不要离开的言语,谢川全都懂了。
原来,裴行砚将自己死亡的责任全都揽在身上。小心翼翼丶举步维艰丶孤单痛苦的走着,才将既定的过往改成如今的结局。
他什麽也没说,默默地还给谢川一个“新生”。
梦醒了,谢川躺在裴行砚的怀里泪流满面。
感受到枕边人的低落和不安,裴行砚睁眼醒过来,指尖摸到一片冰凉。
他骇然,连忙半坐起为谢川拭去眼泪,抱在怀里,轻声问:“做噩梦了?”
谢川还仰躺着,木然地盯着天花板。良久,他眨了眨眼睛,说:“裴行砚,我梦见自己死过一次。”
裴行砚陡然僵住,酸麻感席卷全身。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笑着低头整理谢川的发丝,轻松道:“只是一个梦而已。”
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