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毕,萧青站在门前,萧玉悲缓缓走来,与他一同望向宫城之下。
“方才我所言不过玩笑,你…当真了?”
萧青笑了笑,轻声说道:“兄长所言,如何敢不当真。”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
“可惜不能在宴席之上,唤你兄长,当真憋的难受。”
萧玉悲的耳垂染上了一抹绯色,他看向萧青,见他发冠上的旒珠有些乱了,便上前替他理了一会。
“兄长沐浴时惯用蕙草?”
“不错。”
萧玉悲垂眸,问道:“你如何知晓?”
“闻到了。”
萧青身子向前微微一倾,随即闭上双眼,喃喃自语般的道了一句:“好香。”
萧玉悲的眸子微微放大了些,他蹙了蹙眉,开口说道:“光天化日,不怕被旁人瞧见?”
萧青嗤笑一声,说道:“他们愿瞧便瞧,兄长知道,我是一概不管的。”
萧玉悲说道:“你巴不得被人瞧见,其实,臣子瞧见倒也无妨,若是寻常文人瞧见……”
说罢,萧玉悲有些头疼。
“不管後世如何编纂,朕在爱惜之人面前,无须做一个帝王,好比当年,你我在都春,兄长替我束发,那时我便在想,此生能与兄长共到白发,馀愿已足。”
“那……去蓦山瞧瞧?”
“好。”
两人登上蓦山,已是黄昏,山间林木繁茂,鸟鸣阵阵,萧青与萧玉悲一同走向山头。
草木长到两人的膝盖处,萧青望向山下,见一轮夕阳下,长思河的波光荡漾。
萧玉悲的眼眸映照着河的粼光,他失神许久,方才转头。
萧青张了张口,却什麽都没说。
片刻,他回望後山,说道:“果如兄长所言,山上桃树棘树繁多。”
“阿青……”
萧玉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满山桃花盛放,棘树郁郁葱葱,两片树林相连,远远看去,别有一番意境。
“桃木连枝,棘木为伴,兄长……”
萧青注视着萧玉悲,忽然眉眼弯起,他上前一步,将萧玉悲耳旁的碎发拂到耳後。
“与我一道去看吧。”
萧玉悲点了点头。
远方江水滔滔,二人并未听见,只觉山风太大,吹着两人的衣袍往空中飞去。
入夜,萧青与萧玉悲坐在一块大石上,两人面对对的,将手里的乱叶理净。
萧玉悲头深深的低了下去,他将两枝编好,随即试了一下。
棘箭无力,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萧青腿上。
萧青并未言语,他拿起棘箭,站起了身,移步到萧玉悲身後,慢慢的,萧青的手指包裹住萧玉悲的手。
“这般,应能射到前处。”
说罢,他使了些力气。
只听一阵‘咻’声,棘箭射向远方,落在了山下的一颗曲木上。
萧玉悲松开手,重新坐到了石头上。
大抵有些乏了,萧玉悲略微困倦,萧青见状,便将腿伸直了,说道:“兄长在此安歇一阵吧。”
“好,你若乏了,便将我叫醒。”
萧青应了下来,他脱下身上的锦袍,盖在萧玉悲的肩上。
夜风微凉,萧青垂头,他仔细瞧着萧玉悲,见他睡熟了,便将他背了起来。
一路摇晃,萧青走在山道之中,他擡起头,看向天上的冷月,风吹拂着杂草,也吹拂着他的发丝。
他的身子挺拔,就这麽向前走去,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平和,当他看向背上之人的时候,那股疏离之气顿时退去,转而代之的是温柔缱眷的笑意。
仪成王三十七年,萧青崩世,享寿五十四载。时过三月,料理好朝中一切事宜後,萧玉悲于府中猝然长逝。
两人死後,依萧青遗诏,一同合葬于蓦山陵。
而仪国之事,最终被一无名氏记载下来,名曰《千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