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为什麽,随着修的话语,他的心底涌出了无数酸涩与抽痛。
“後来我再次混入城内,在医院附近蹲守了三天,终于发现了异能者基地的医院通向实验室的地下通道。”
“我一路追查到实验室,只在实验室旁的停尸间内找到了他的尸体。”
修说着,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一枚金属姓名牌。
“这就是他的尸体旁放着的编号。”
温初慢慢挪动过去,凑过去一看。
这是一个长方形的金属铭牌,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冷光,上面写着“实验体001”。
“他被拉去做实验了?”温初忍不住道。
修“嗯”了一声。
“我追查了四年,查清楚了异能者基地内所有的盘根错节,基地长与异能者协会会长勾结了医院院长,所有被送入医院的外来者,只要觉醒了稀有异能,就会‘被死亡’。”
“这些表面上死亡的异能者都被送往实验室,进行人体实验,异能者与变异植物融合实验丶异能者极限测试实验……而在实验中死亡的异能者,会被挖出晶核,他的晶核中的能量会被做成能量补充剂送往异能者小队,提高小队实力。”
“我理清了他们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将该死的人一个个记录下来,又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届换届选举,所以提前一年以独立雇佣兵的身份进入了异能者基地。”
修重新平静了下来,声音冷淡。
“按照我的计划,我会在选举前几天找个理由出城,降低他们的警惕心,而後在大选当日引爆藏在实验室与异能者小队的炸弹,并将一切公之于世,亲自将这些人处决。”
“只是现在……”
修看向自己破烂的衣物与微凸的小腹,轻声道:“……算了,可能这就是命吧。”
“关于你的事,我很抱歉,我一开始不知道这里的变异植物都是你的,只是在正常狩猎,那几个人,分别是异能者一队的队长丶副队长与基地长的儿子,我本是想趁此机会除掉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波及到你。”
“我不是不愿意补偿你,只是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等到他杀了所有仇人,哪怕是温初想要他的命,他也无所谓了。
温初听得微微发酸,随即又是嘴硬:“你和我打感情牌也没用。”
修苦笑:“我知道。”
要是和怪物谈感情有用的话,他一早就会说了,怎麽可能被这家夥拖进去草这麽久。
温初则是更不爽了。
修不反驳他的话,一副认命的样子又是几个意思?
他又没有欺负他。
温初硬邦邦地问:“大选在什麽时候?”
修道:“明天早上七点。”
“哦。”
温初就像是随口一问,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酸溜溜地道:“你就这麽喜欢那小孩?八年了,都还要坚持着给他报仇。”
修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我不知道。”
他捡到温初的时候,自己也才十九岁。
作为没有国籍丶游走于灰暗之间的雇佣兵,修从来不觉得末世前後有什麽区别。
只是要杀的从人变成了丧尸而已。
直到捡到那个小孩。
从来只是凑合活着的他,突然就有了新的生活意义。
小孩很漂亮,要每天给对方找干净的水洗的干干净净丶要学习新语言语对方沟通丶原本囤的压缩饼干和能量棒营养太过单一,应该找些干净新鲜的蔬菜肉类,学着菜谱给对方做饭。
养小朋友的同时,修也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末世到来之後一年,他才明白生活应该是什麽模样。
舒适的住宿丶干净的饭菜丶陪伴的亲人……
只是他才刚拥有这一切,就被异能者基地打破了幻梦。
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白发小孩的脸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修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执着地想为对方报仇,还是仇恨已经成为了他活下去的所有意义。
总之,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他忘不了他。
想起因为太听他的话,被独自留在家里坚决不与陌生人说话,结果被临时驻扎地合租的室友抢了食物都不知道还嘴的小孩,修的目光忍不住柔软了些。
“他这麽笨,又没有家人,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如果连我都不为他报仇,那他就是真的死去了。”
孤零零的,躺在停尸房的一小具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