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敲日(二)射出来的时候,卯日的呼吸很急,靠在软垫里漫无边际地想,他或许该和赋长书谈一谈。不然就找个人疏解,对着一页信纸发泄,太可笑了。他平复了一阵,起身走到窗边,随手摘了一枝花,撩起帘幔,视线在楼下巡游了一番,最后将花丟给表演水傀儡的高大戏子。对方抬头,搜寻着花枝来源,却只能看见二楼一间房帘幔轻轻晃动。傀儡师表演结束后,被带上卯日的房间,手里提着一个小腿高的傀儡娃娃,隔着屏风有些不安。卯日:“你会制作傀儡吗?”“回公子,会的。”“我会将你带回府,桂芝的表演你也不必再来,你就在我府上制作傀儡,每月领工钱。我要一个高大的傀儡,”卯日顿了一会,想着水傀儡没有真人的温度,只能算是好看的摆件,不免有些烦躁,“还要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傀儡,能揣在衣袖里,方便携带。傀儡样貌我会给你图纸,你必须做出一模一样的傀儡,能做到吗?”傀儡师应了下来。卯日松了口气:“你过来。”那傀儡师长得人高马大的,小心翼翼地垂着脸,卯日坐在罗汉椅上,瞧着他粗眉高鼻,似乎是外邦人与西周人的混血。“你跪下。”傀儡师跪在原地。卯日觉得有些烦躁:“叫什么?”“回公子,小人名叫左山。”除了都是高大的身形,左山与赋长书性子完全不同。赋长书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向他下跪,也不会看着卯日就紧张。那个人见到卯日的第一面时带着嘲讽之意,后来目光里更是充斥着明晃晃的占有欲与侵略性。好似目光都能把卯日里里外外奸出水。赋长书是个混账,谢飞光明令禁止他见卯日,但赋长书更加起劲,想着法子和他见面,和他接吻。卯日觉得赋长书有趣。他伸手,两指掰过左山的下颌,将男人的头抬起来,四目相对,卯日没有错过对方目光中的惊艳与慌张。左山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啧。他耐着性子:“和男人睡过吗?”左山吓得结巴:“没、没有。”卯日不悦皱眉:“我只是问你几句话,怕什么?”“大人,小人触怒大人,求您原谅。”左山吓得连忙叩首,卯日更加不喜,什么兴致都没有,他再怎么找人,也不会找这种胆小如鼠的人,躺回椅上,烦躁地说:“出去,有人会领你回府。我同你说的话,你就当从没听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懂吗?”卯日回府的时候张高秋还没回来。张高秋为了颓不流的病将汝南名医拜访了个遍,终于找到一位能缓解颓不流顽疾的大夫。都说久病成医,她自小和颓不流生活在一起,对医理了解得七七八八。那位老大夫惜才,得空便领着张高秋学习,一年过去,张高秋的医术突飞猛进。卯日将赋长书的画卷交给左山,又描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图纸给他,让左山先把小傀儡制作出来,那高大的傀儡慢慢制作。傍晚时张高秋还没回家,她常常因为笃学好古废寝忘食,卯日便遣人去接张高秋,只是驾马人刚离开不久,屋外下起暴雨。后半夜时,驾马人折返回来,浑身湿漉,匆匆道:“大人!汝河涨水,将沿河的袁家冲垮了!张高秋和袁老先生不知所踪!”卯日将巫医典籍一扔,推开他往外跑,冒着暴雨,驾马冲向袁家。骤雨就连火把都能浇灭,狂风又会吹灭灯笼,所以四野一片漆黑,只有连绵不绝的哭声不时冲入耳膜。马匹小腿淹没在水里,卯日骑行到距离袁家一里的地方,便被逃难的百姓堵住了前进的路。他索性跃下马,撩起下袍扎在腰带上,拨开人群,直接淌水逆行去袁家。匆匆追上来的侍卫们连忙大喊他:“春公子!前面危险,快回来!春公子!”袁秋被护卫簇拥着撤离袁家家宅,却在转角时,遇上一队逆行的人,仆从们举高灯笼,照亮那队人马。袁秋脸色有些白,他白日还在桂芝喝酒,没想到晚上祖宅被汝河冲垮:“他们在叫什么?”侍从仔细辨认:“是叫春大人。好像是春卜师家里的侍卫!”袁秋闻言不满:“那个小白脸来这做什么!他家距离汝河至少十里路,河还能冲垮他家不成!”“公子,好像是因为他姐姐在袁府做客。”袁秋一怔:“他姐姐?府上有这号人吗?”“公子您不知道,他姐姐张高秋是袁太公的学生,在我们府上学习医术,快一年了。”袁秋不学无术,哪里敢去见行峻严厉的袁太公,平日溜出去玩都避着长辈们。袁太公也不喜他这个游手好闲的曾孙子,所以两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袁秋自然不知道张高秋是袁太公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