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暴雨不期而至,缝隙外都是泥土,被雨水浇灌后一直从洞口往棺材内部涌,卯日不得不坐起身,但坐不直,只能弯着腰,手撑着泥水。他也不能乱叫,就怕引来活死人。可是雨越来越大,泥水倒灌进来,卯日伸手去推棺盖,纹丝不动,光凭他一个人的力气没办法推开。他冷静下来,又弯着腰坐了一会,觉得腰酸背痛,只能试探叫了一声:“小柳?”“……”砰!似乎有什么重物撞到了棺椁上。卯日立即握紧匕首,缩到棺材的另一侧,远离洞口。他听见时有时无的低鸣声,就绕着棺椁四周打转。咔嚓。泥水从洞口冲进来,一只瞳仁隔着洞口往里看,胳膊也探入其中,就像是一条出洞的蛇,四处探查、抠挖。卯日缩在棺椁另一面,眼见着那只手摸到了脚边,他举起烛台,奋力一砸。棺椁外响起凄厉的叫声,那只手顿时胡乱抓挠,外面的活死人开始沿着洞口掰木头,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后,木头残渣被丢开,洞口越来越大。轰隆——又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卯日清楚感觉到棺材滑动了一段距离,他贴着角落,听见的都是大雨砸在木板上的闷响,紧接着外面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叫声、砍刺声……头顶传出隆隆的巨响,棺盖被推开一角,暴雨落了进来。卯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东西,只能屏住呼吸,可伸下来的却是一只活人的手。随后棺盖被蛮力揭开,卯日缩在角落,暴雨覆盖住身体,仰头对上赋长书的脸。四目相对。赋长书双目一亮,弯腰盖下来,猛地扣住他的手。“以尘!”卯日感到一股蛮狠的力。赋长书紧紧攥着他,将他拉入怀里,两人抱在一起,赋长书呼吸急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宽慰他。“以尘……没事了。”“没事了。”手掌拢着卯日的脊背,赋长书抱得太紧,卯日胸腔里的心脏激烈跳动,等渐渐平复下来,才觉得呼吸困难。赋长书惊魂未定,那颗心脏跳动得太大声,让他感到畏惧。卯日后知后觉,其实自己面对那么多活死人也是恐惧的,只是因为张高秋还在身边,两人要想办法逃出去,所以他的神志一直紧绷,没有想起害怕。“我……”他欲言又止,被赋长书抱在怀里,竟然身体颤抖,就算对方用的力气过重,勒得他呼吸一窒,卯日也没有说痛。“没事了……以尘,别害怕。”卯日抓着他背后的衣物,贴着赋长书的胸膛。不提还好,赋长书一直哄他,这几日积攒下的惊惧之情便将他整个人笼罩。卯日虽然跟着麒麟阁的武师习过几天武,可从没见过这么多似人又非人的怪物,要不是张高秋还在身边,他想要做姐姐坚强的后盾,绝对不可能坚持到现在。可赋长书在,他忍不住把脸埋在对方肩上。“长书……我害怕。”害怕自己会死,会变成怪物,会保护不了高秋姐,会再也见不到你。我害怕。他那么怕,不敢说,只有见到赋长书的时候才敢说出口。赋长书捧着卯日的脸,小心翼翼地撩开卯日的碎发:“别怕,别怕,我在这。没事了,我把附近的怪物都杀了,没事了没事了。以尘,高秋姐没有事,你也不会有事。活死人的事稍后再说,你先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卯日抿着唇不说话。赋长书穿着一身甲胄,把斗篷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他背上背着弓箭,腰间别着刀鞘,似乎刚从战场上回来。赋长书还是放心不下,看见卯日身上的淤青,以及胸膛上撞出来的青紫,拧着眉问:“还疼吗?”“不疼了。”赋长书吻了一下卯日的鬓角,一直喘着气贴着他的额梢:“中州战事结束,我本想着离开,但北方似乎又出乱子,大军连夜开拔。我走到一半,见路上尸骨未寒,又遇上许多南下的百姓,觉得此行决不顺遂,所以赶忙请了一月假期回汝南找你。”现在这种情况,卯日估计没法走路,赋长书毫不犹豫将他横抱起身,快速离开墓地,等找到自己的马匹,他要去拿草药。卯日不肯松手,关节隐隐发白,脸色看上去实在太差,嘴唇也没血色,身上还有一些擦伤。“你别走。”赋长书心疼得厉害:“以尘,别怕,我不走。这里没有怪物,我给你上药。”赋长书见惯了他张扬肆意的模样,顶多感风寒时稍微虚弱,但那时卯日也气势汹汹,能和他打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