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汤羹,只是见过场上尸首,联想到楼征的话,顿觉得那碗汤是要命毒药。几人倒下后开始哀嚎,甚至七窍流血,四肢扭曲着在地上爬行,余下的侍从无不面露惊惶。卯日在汤羹里放了幻蛊,自然知晓那不是毒药,但他也没有最初的好心情,五指插入姬青翰指缝,等着楼征等人喂完肉羹,才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朝下,指腹上系挂着魁丝。场内乱爬的侍从身躯僵硬下来,顿在原地。卯日食指微蜷。侍从们的胳膊便抬起来。他对傀儡们说,“好在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没有喝下疯药疯癫。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姬青翰没疯,还需要新的药。”原本僵持不动的傀儡们,终于有人动了动四肢。是平时给姬青翰送药的宦官。卯日甚至没喊楼征与谢飞光,宦官脚下就长出了一张鼓目的鬼面,血口大张,咬住宦官腿脚。四面八方千万根魁丝激射而出,将宦官悬挂在空中。谢飞光转过头,见卯日半张脸上流着泪,半张脸又是冷厉的,似是一座有阴阳面的神山。他察觉到如今的卯日与当年的春以尘有所区别,唯一不变的是,卯日投向赋长书的目光。就和当年赋长书固执望向春以尘时如出一辙。卯日抱着姬青翰:“二哥、楼征,若是宣王的诏令下来,劳烦你们拦一拦,等我唤醒长书。”太子宴杀何家臣子,疯癫后却闭门不出,何儒青三番四次上奏逼宣王问罪姬青翰,后来更是借病罢朝。灵山长宫大门紧锁,木芙蓉被摘光了半树叶子,姬青翰手上都是血,摸到凸起的地方,在卯日的白皮上划出一条线,抓握出几枚湿漉漉的指印。卯日喊了他几声青翰,又慢慢唤他长书。姬青翰不回话,只抱着卯日走到案桌边,将巫礼平放在桌上,牵着他的手去摸那根血痕。直到两人手上都是血,艳鬼颤抖着,泪液与汗液似是崖上飞泉一般淌。他察觉到姬青翰试图越过红痕,钻进自己身体里,牢牢嵌在里面。卯日终是崩溃哭出声,捂着眼睛泄得干净。姬青翰喘着粗气垂下头,眼里的血不流了,鼻尖坠着汗,他迷茫地盯着卯日的方向,似乎不理解他在做什么,半晌后,伸手拨开巫礼面上湿濡的红发,将人抱起来。他带着卯日走进了灵山长宫的地宫。卯日也没想到姬青翰在下面私自修了一间地宫,怔忪许久勉强回神。琉璃房里倒映着炫目的白,哭声与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姬青翰骑跪在卯日大腿上,摸那条红血痕,随后抱起卯日,让巫礼的背靠在琉璃上。五光十色的琉璃溅上了水液,卯日无依无靠,一直往下滑。他不知道为什么哭得很凶,双眼婆娑,面颊上汗液与泪水似奔腾不息的河流,那根血痕上方被撑出形状。姬青翰一张脸几乎埋在了卯日胸脯上,过了许久,才压着声说。“……哭得好凶,心肝。”卯日说不出话,只睁着一双带水的眸子,捏着他的肩,委屈地回,“我疼。”姬青翰牢牢抱着他,没动,“……孤是不是又发疯了。”卯日嗯了一声,却把他抱得更紧:“宣王日日召你入宫,我都称你病了将他们挡了回去。”姬青翰没有发疯后的记忆,只觉得头疼欲裂,醒来的时候听见卯日哭得令人心疼,又发现自己把对方压在琉璃墙上,体内高热,极致的快意剿灭了他的理智。“我不想出去怎么办,”姬青翰道,“心肝里面好热好紧,我想一直在里面。”卯日数落他:“你把我嘴也咬破皮了,太子爷,我肚子里都是你的东西,你堵着我排不出来。”“那就不弄出来,心肝吃干净,”姬青翰抬起头,双目终于清明了,他盯着卯日,看他脸上的泪痕,沙哑着嗓子问,“心肝,是因为吃得太多了,所以哭成这样吗?听得孤心都碎了。”卯日心里漫上委屈之意,想要无所谓说没有,但被姬青翰直勾勾看着,竟然用腿圈着姬青翰的腰,捏着他下颌,偏过头问。“你在伽蓝寺答应过我什么?”“都听我的。可我让你看着我,你为什么不听?”他的声音低下去,又带上了哭腔,“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我不是你的心肝了吗?”姬青翰看了他半秒,把人放下了,手掌捂住脸深呼了一口气,再抓住卯日的手,揽住他的腰,将人托举起来。姬青翰抱起卯日的时候头与卯日胸齐平,他闭着眼,额头抵着卯日的肌肤,再睁眼时目光却亢奋不已,似是烈火燃烧,沸腾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