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脚铺
浓重夜色下,院里横七竖八码着几个黑方的影子,仅有的光亮从门口向外扩了半步,显得远处更黑,影子好像互相压着,让人透不过气。
岚烟的话也没人回应,她疑惑,正要回头,馀光里忽然闪过一点白影,像是谁被光映照的脸,匆匆现出一瞬又飞快退进夜色。
她直觉那人不对,急忙跟过去,收回的脚再次跨过门槛,然而却一脚踏空。
失重感猛然袭来,她倒吸一口气,赶紧扶住手边门框,垂眼定睛看去,刚才踩踏的地方,明明还是台阶。
情况有些在她状况之外,岚烟小心掩上半扇门,转身想看看黎难怎麽不回话。
而院外有又一怪模怪样的影子掠过,似乎是上下一般宽的人形,却扛着俩大包平移。
怎麽觉得自己鬼打墙了……
这时,脊背後突然窜来一股凉意,鬓边的碎发轻微地颤了下,她打了个哆嗦,反手抽向後背。
嚓!
一道刺耳的撕裂声刮过岚烟的耳膜,她迅速和後面那东西拉开距离,转眼之间,一个白面大红脸蛋的纸人,就挺着胸膛的豁口“唰”一下怼来她跟前,直挺挺擡起俩手。
岚烟见这一幕瞪大眼睛,连屋中陡然弱下来的光亮都没顾得上,心跳漏了一拍,狠一闭眼,胡乱抓着面前的高个桶状人囫囵向门外扔。
“黎难!”她大喊一声。
这次总算听见了回答,就是带着深深的倦意,不知是闷在什麽里面,如果不是岚烟惦记着,几乎都要听不见。
她赶紧循着声音去看,结果恨不得自戳双眼。
原本的厢房不知何时桌子椅子全都不在,眼前同样杂乱地放着各种各样的黑色长木盒。
灯只留壁上一盏,映着下面一身花花绿绿的带笑纸人。
小脸白里发着黄,黄上一坨红,正僵硬地捂着圆鼓鼓的肚子,与她对望。
啪。
他肚子的纸破了个口,一只修长的手从里面伸出来,然後就垂在破裂的洞边不动了。
岚烟实在很难相信,黎难怎麽会被个纸人吃了。
那东西不知被什麽操控,分不出是法术还是妖术,而且不知里面被“吃”的人会不会有何不测。
想法闪过,她迅速抄起腰间的斧头要砸向纸人的脸,然而斧子即将脱手之时,那原本墨绘在纸上的鼻子眼睛,无端成了黎难的相貌。
她一惊,忙不叠握紧斧子。
就这一惊一愣之间,刚刚被她丢出去的纸人又从门外移了回来,伸出手来,一把扣住她擡起的胳膊。
岚烟回神,手腕一转绕着斧子就要反砸回去。
她一扭身,恍惚像是在那红脸蛋上看见了惊诧,只不过转瞬即逝。
纸人老大一只,比她还高一头,撑圆身体用的竹条被她先前打断了不少,这会动起来,上半身像是不倒翁一般,却力气实大。
见岚烟要动,它竟然一手一个手腕,在身後控制着她无法动弹,然後漏风的胸膛忽然变得如同那时的台阶,发出大股的吸力要将她锁进身体里。
原来这就是“吃”。
她手臂用力抵抗着,眼神看向前方的长盒,木制的黑色盒子,大概能躺下她,上面还扣着盖子。
眼神大致扫过那物,最後落在它的拐角上。
看见的那刻,岚烟便脚下踏实,奋力向身後的纸人连同她一起,直甩向了那方盒拐角,落点稍微偏移了些,将纸人对准锋利的尖角砸了上去。
砰的一声巨响。
纸人身体传来的破口声昭示着它再次增添了一道伤口,岚烟歪着身子将旁边沉重的方盒都撞得偏了不少,左边手肘一麻,想来是摔得不轻。
不过好在手上的桎梏也被撞掉,那拐角直直将纸人的手臂戳穿,没了连接轻飘飘的。
岚烟总算空出手来,飞快将它掉在一边的纸胳膊撕下来一条夹在指尖,微微一侧,嘴唇轻啓:“一方丁火,燃!”
壁上的烛火倏然抖动,接着她手上的纸条蓦地有小火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