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前或後围着她的弟子们都被惊得一抖,诧异望来。
而空中同时荡出一圈冷漠声音:“砍山者,扣押仙台处死;其馀共犯,应天阁按律处罚。”
嗡嗡嗡声音在甲板铺开。
岚烟听见诸如“为什麽”“怎麽会”这样的话,和烈日那样灼热的视线一起冲刷在她身上。
这是指责。
但很快,手边有人和她一同跪倒,应当是要将她搀扶起来,从一个,变成两个,还有一个不知是从哪挤开成片的视线,蹲到她面前。
继而传出一道高亮的声音:“那山分明是自己倒的,和阿烟有什麽关系!”
洪亮,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岚烟对这样的状况本是无所谓的,她一门心思只在对抗当下身上束缚的威压,就连谁是谁都不知道,可这会,她对外界突然多了一丝关注。
尤其是当那声音的主人再度发出一声闷哼,忽然歪倒在她眼前时,这关注飞速扩大。
“无知。”
头顶那个仙人慈悲开口。
的确是无知。
岚烟垂眼望着和她一样动弹不得的关辰,这麽想着。
“仙台不杀无罪之人,但冒犯仙家者,同样该罚。”是仙人旁边的另一个仙人。
大家都不敢说话,弟子居的人们在等郑师姐的指示,黎难和何莫宇在等她,而关辰和项昀,应该是没什麽可等的。
寂静太久,又好像没有很久,从岚烟被法力桎梏,到这两句话落下,总共不过五个眨眼。
岚烟看着关辰,提起嘴角,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抱歉。”
关辰眼睛睁大,眉头逐渐拧起,她看着她下颌在绷紧,静谧的耳边似乎传来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骗子。”
“你没问我。”
关辰要气死了,大眼睛里蓄满泪水,“骗子。”
哧——
一簇火星在岚烟手里爆出,关辰看见了,惊异移去目光,又很快转回她脸上,小声警惕道:“你要干嘛!”
“你和项昀,跟郑师姐走吧,或者何莫宇。”
岚烟没有回答她的话,感觉到一直搀扶在她臂弯的手中法力涌入更大——黎难同样注意到了这抹火。
她便咬破舌尖含着鲜血,默念一道诀法,在笼罩着她的威压下,狠狠攥住这簇火苗。
关辰震惊,见岚烟真的在这巨山当身的压力下动作起来,往她眉心点入一道法力。
接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黎难突然起身,向那云端天际不要命的甩去数以万计的白晶尖刺,愤而骂道:“邵安!你不要太过分!”
尖刺带出的短暂破空声,被一道无形的屏障轻而易举挡下。
刚刚才因这热血举动振奋一刻的人们这会又诡异地沉默下来,更加沉默的还有云端上的三位仙人。
旁边两人正神情疑惑得看向最左边那个秀丽端庄的女子。
那人依旧端得处变不惊,阖着的眼睁开,眼中不含任何感情地向下方看来:“自不量力。”
随着她音量落下,本来裹在仙舟外部的法阵急速收缩,犹如个大锅盖似的倒扣在船身之上,甲板衆人立刻感受到胸口浓浓的窒息与压迫,站也站不住,臣服一般跪倒一片。
而仙人中打头之人终于再度开口,只不过这次话却不是对着底下的他们说,是朝着下方应天阁的弟子:“收尾还不会吗。”
衆御剑弟子立刻应是,不敢怠慢掏出长锁,向空中一抛,要将其馀共犯锁成一串带回阁中。
这时,一片死气沉沉的人群中忽地炸裂出数道白晶,像是要比拟撑天金柱拔地而起,想要挡下压来的那巨大威压。
打头那仙人面上无波,只是言语终于带了些别样的情感:“黎难,看在你与邵安曾经共事,我等并不想要你难堪,不然凭你叛逃仙台一举,便可就地处决。”
“想要我死就直说,话这麽多可不像你们装模作样的风格!”
黎难呛声,手中撑起的白晶更多,侧头瞥了眼被重点针对的岚烟。
那人已经能慢慢直起身子。
他拧眉,法力加强,往郑如简那看,想得是趁机唤一声叫她做好准备,但仙台之人显然不打算给他这个面子。
威压加剧,原来不受这折磨的他也被按死在原地,长锁在空中拐了个弯,将他拦在仙舟前方的白晶墙面击碎数个,砰砰的巨响惹人心惊,黎难骤然回神,锁链已然把面前最後一道白晶击成齑粉,粗壮带着法力倒刺的链条直直向他面门而来。
黎难手脚皆无法动弹,这一会体内法力涌上最大也只能顶起头颅,恰好能看见那东西飞来的轨迹。
他瞳孔猛缩,顿觉时间都停滞。
然而破相的悲伤场景终究没有发生。
有一人影破开这停止的时间,瞬息间闪至他身前,长辫里那几根红绳在阴沉的天色下甩出一道靓丽的弧度,攻击力极强的链条此刻就像蛇被打了七寸,被她狠狠扯在两手间。
铁链尾端的手铐叮铃一声,从黎难鼻尖前的位置,被她飞快绕在手心,取而代之的是那根红绳,轻柔地拍打在他身前。
黎难用力松了口气。
岚烟定是不晓得这人怕破相怕得一瞬间脑内放了数盏烟花,也没看见那人此刻看她的眼神有多麽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