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树
座上的女人放下翘起的腿,俯身手肘撑在双膝上,两手拍了下,交握在一起,垂眼和蔼地望着岚烟:“实在不巧,我们这小地和仙家有些矛盾,按理来说,该是将二人哪里来的送哪里去……”
“只是我手底下孩子心善,看你们可怜带给我看了,”她直些身,睨了眼在旁僵了身子的海大,又轻飘飘转眼回来。
她字字句句说着,像是下一刻就能一手揪一人重新丢到海里。
也不说她是如何识破岚烟二人仙法的,拐弯抹角笑道:“我看过後,也确实觉得你二位是个好人,便决心让夥计们带你们去歇歇,返程的事呢,我们来做。”
说罢,拍拍手,岚烟他们就连一句话都还未出口,就让海大他们麻溜地推推搡搡押出了帐子。
黎难已经逐渐麻木了:“兄弟,能给个痛快吗。”
海大挨了一眼,这回也不想说话,哼道:“仙家人不硬闯了,改装模作样了?”
他这话说得,应该是曾经仙家人要强进岛中做什麽事,他们的态度也是,一听仙家,敬畏压根没有,多得是鄙夷嫌弃。
岚烟动了动胳膊,直起身走路:“没有装,你先前也没问。”
海大:“……是这样,但是!你们来不都应该自报家门吗?”
“报了的,你们不信。”
岚烟无辜地扭过脸去看他。
海大猛地闭上眼,转正脑袋自言自语:“我不管,蔓姐说什麽都是对的,到时候等我们将那小船修好,你们就赶紧走吧!”
坐船偷渡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皆是游到另一个小国登上,再寻张右做些手脚往大肃去,就是会慢个把月……但!可行。
岚烟想着,便不再多嘴了,任海大他们将他们关押在山脚下凿出的地牢里。
她被身後那人用力一推,踩了一脚湿黏黏的草,一股难闻的味道混合着浊气入脑,登时叫她拧紧了眉。
接着身後铁门哐啷一声落下,她没听见黎难跟上来的声音,眉心便拧得更紧,急忙转身想抓着栏杆询问,结果在外本望着另一边的海大忽地伸来刀背,将她逼在原位。
沉沉道:“他话太多了,这容不下他。”
“在哪——”
岚烟急切的话还没问出来,那人便离开了。
刷刷刷的草叶声和时不时碰撞在山壁上的石子声往右耳边拐,逐渐转淡,她这才放松呼吸,擡手在脸颊边扇了扇风。
岛上入了夏,在外面还好,有山风清凉,但进了地牢里,便闷热开了。
她是怕黎难他刚踏进这里一步,就嘎巴一下撅过去了。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黎难各方面表现都在证明他是个独立自主的成年男人,可在岚烟眼里,反而往娇弱那挂狂奔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这时候,岚烟比起坐下来规划一下往後的路线,更倾向于先找到黎难出去吹凉,再规划路线。
她随意扑棱两下额前汗湿的发,捏了捏拳,往那栏杆上碰了下。
霎时,一股难以言说的法力从指尖打向她胸口。
好在岚烟提前做了准备,这一下来之前便用法力护住手臂心脉,仅是往後震了一步。
她沉吟片刻,垂眼感受着指尖残存的法力。
那不属于任何一种流派的,也不太像她下天方人所用的,而且这法力浑浊不堪,与其说法力,不说说是罩了个壳子的浊气。
又想到岛上那些人的状态,岚烟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不会这些人是将浊气炼化为自己所用了?
可也不对,修仙者会被浊气侵蚀心智,凡人若要吸纳浊气,便就得到前者,那不还是後一个结局。
思绪走进了死胡同。
岚烟顿一瞬,果断放弃思考,自己身体也跟着放弃面前的栏杆,拐向旁边的石墙。
此路不通,另则路行之吧。
她撤步与肩宽,气沉丹田,缓吸气,攥拳——砰!
山石崩裂,又在顷刻间被一道柔和的法力圈禁在一个小范围内,不让声音传出。
飞拳出手,瞬间就给这面墙砸了个大洞。
那石壁後有个正狠狠挠头扣虱子的大汉,突见旁边好端端的墙豁了个口,被动静吓得差点将手里那撮炸毛扯下来,抱着头去躲飞溅的碎石。
然後续却什麽也没发生,身上就连点风也没有。
他愣神,从臂弯间擡眼,竟见这破草烂席之中踏进来了个高挑的玄袍姑娘。
这姑娘沐浴浅光,操控着半空危险的碎石缓缓落下,背着个绒布包,目光平平在他这牢房里扫视一圈,最後喃喃道:“怎麽还有一间……”
然後继续向前走,再次重演了一遍刚才的事情。
大汉人都傻了,但还知道逃命要紧,连滚带爬要跟着这仙女跑。
可即将跨进另一个牢房时,原本碎裂的石墙,居然又那麽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