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叁懵了一下,敬酒用的酒杯伸出去半晌没有回应,便凑过来自己喝了,准备再问个明白,楚承璟就朗声笑着解惑:
“传言本不可全信,岚烟初来乍到,去三哥有名的长京楼赏玩,不巧碰上了方式开那混子,起冲突不可避免,至于揍人,也是那混子先下手,姑娘不过自保。”
他在那解释,岚烟便想着与她无关了,继续埋下头吃饭。
但那两人未走,似乎对这件事极为好奇。
这时候舞乐也起,赵媛与刘叁干站着也奇怪,就在岚烟边上的空位置坐下,三人夹着个事不关己的当事人聊天。
赵媛侧目看看低头舀粉的岚烟,好奇:“方式开仗着他哥在城内横行已久,有又太子在後撑腰,护国院都拿捏不了,按传言所说,岚烟姑娘当日做法,他又被殿下驳了面子,日後怎麽可能不想阴招讨回来?”
那日发生的事岚烟本来就不曾放在心上,方式开这人的名字还是这会才从他们的谈论中解读出来的——应当就是黎难之前说过的,那位方天雄将军的弟弟,大肃能让妖驻足的根本。
岚烟闻言动作一停,看过去,又对楚承璟看,思索着道:“我日日去殿下别院,丁阳捎带我时都像在走迷宫,他应该找不到的。”
楚承璟摇摇扇子,品一口酒,笑意扬起似在骄傲。
那头刘叁一看,忽然故意“唉”了一嗓子,举杯时晃晃手指:“非也非也,坊间还有传闻……”
“只道那第二日,便有小妖潜进姑娘所在的客栈,想的是光天化日无人察觉,待到入夜便能一举毙命,谁料那客栈中还有大妖,似是蛟龙,能吞吐寒冰,当即就把那小妖吓跑了,姑娘这才免去一劫。”
蛟龙,寒冰。
虽然有点驴头不对马嘴,但若是知道黎难的人,就很难不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传言不可全信,但听听总是好的。
所以那日黎难突然出现在楚承璟府上应该另有原因……他当时把田珏拿出来当挡箭牌时,岚烟虽然信了,可事後再想,就发现有些牵强,但觉得事小,并未过多关注。
而这回从这传言的角度考虑,事情就说的通了。
他应该是放心不下,擅闯王府别院,而半日前动了法,又生气,这才心性不稳,让浊气钻了空子。
只是他如何知道她的位置?
岚烟当下安静思索一会,方才发现这段时日黎难同她商量的事情变少了,大概瞒着她的事也很多。
这感觉不妙……她知道黎难脾性,心眼是小,但不过一会又能将自己哄好。
他平时话多,不乐意的事会说,自己也会听,这两日呢?他也会说,她听了,可碍于和楚承璟是合作关系,她定是没法远离。
黎难的那些话,说句不好听的,也就当成了耳旁风。
他心里憋的气以话的形式说出来,但本质上并没有撒出,反而又积一层,再次压回心里。
心眼本来就小,承不住这些气。
所以浊气这东西,才会在这段时间时不时漏出几缕,就等着什麽时候他彻底绷不住,返土重来。
不妙。
而岚烟此刻也说不上这不妙的感觉是对着那股麻烦又不好解决的浊气,还是单纯记挂着被她忽视许久的黎难。
她眉头不自觉蹙起,指尖勾着的筷子在虎口轻薄的手套布料上磨蹭。
正出神着,楚承璟蓦地出声:“黎仙师啊,提起他,岚烟,怎麽今日不见那人跟来赴宴呢。”
岚烟下意识按照他的话说了:“他说来了惹——”口中原本的两个字还是没出去,她舔舔唇,说,“没事。”
赵媛两个人不知道她们口中黎仙师是何人,以为又是哪个奇人,还挺高兴与他们谈论,说着待这两日忙过,可以寻个时日游玩一番。
对此岚烟的话是,她也不过是来帮晏王殿下一个小忙,一月之期要到了,就该离开了。
那二人愣了下,对视一眼,这才明白至宝前“不可多得”的含义,却也没说什麽,长叹一声今朝有酒今朝醉,便和着歌舞向来敬酒。
岚烟没那麽大的酒瘾,加上难得心里放了事,经过酒精发酵得更大,看满桌奇珍都没了滋味,一擡头,前面就是窗口露出的寂寥月色。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月色掺染着的游湖画舫内,正趴着刚刚她挂念到的人。
黎难在雅间倚靠着栏杆,手里拎一壶酒,半阖着眼垫着自己手臂向下看着潮湿的夜色。
看那夜光泛起皱褶,映着前面小楼热闹的辉光,便轻叹一口气,对着酒壶猛灌一口。
“仙师有何愁思以酒来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