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那挂在额前的宽大兜帽终于被风刮了下去,黎难迎来,便和她血迹斑驳的惨白脸色撞上。
他心跳漏了一拍,笑在外面的牙齿发凉,下意识再向前猛跨一步,将人接在怀里。
暖烘烘的感觉都不在了,这山里冷风找着了机会,嗖嗖得钻了他全身。
黎难冻得手脚都麻,唇瓣牙齿打在一处,还未说完的话也说不出来,跪在地上,哆嗦着将岚烟往怀里使劲又拽了一把。
大概是没料到发生了什麽,他无措地喃喃了两声“阿烟”,才被风拍到脑子,反应过来施法给她。
也是这会,他才更觉慌乱。
手里源源不断的法力就像小河流向大海,他看阿烟身体里的窟窿,就像是在看大海。
无穷无尽,仿佛用尽全力也补不全。
只能任由那冰冷漆黑的海水将阿烟热乎乎的身子淹得越发冷。
手指痉挛了下……他这才知道山间寒冷不已的风是从哪来的。
黎难再次将岚烟往怀里抱,努力的施法填补,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自己,一刻不停地念叨着:“不用怕,不用怕……”
可能是他这动静太吵,或是那点法力可算给人打扰到。
岚烟干瞪眼的木讷表情变了,费力地眨了下眼,呛出一口气。
黎难被惊到眨了下眼,干涩的眼眶刺激出一滴泪被他飞快低头的动作抖掉,如梦初醒般扯了下嘴角问她:“醒了?是不是好点了。”
岚烟:“嗯。”
她倒是平静,睁眼睁累了就闭上,知道身体还有丝馀力,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笛想送到他面前,给到一半,却是力气用尽。
哒。
是笛子落地滚远的声音。
岚烟无力垂下手,看得挺开,还有心思说话:“玉箫,看看……喜不喜欢……”
尽管已然没多少音量,连不成句。
她是觉得自己物已送到,话已送出,就连本人都已经从危险的地方成功逃到朋友身边。
遗憾有之,等有力气再解决。当务之急,便是想着睡觉。
睡嘛,眼睛闭上就好了。岚烟便从心中所想,累到,就睡在黎难怀里了。
所以声音没了,意识没了,黎难臂弯间的重量也没了。
黎难只觉得面对的那片海更大了,法力填补得费力,直到被海浪反扑,将他打回现实。
阿烟确实是不在了。
于是又唤一声。
心跳压着他嗓子眼紧得难受,阿烟两个字说的真仿若晨间云雾,被喉咙里咚咚咚接连的震响挤出去,又把愈发冷的空气吸回胸膛。
阿烟还是没有回答。
而怀里,云雾的重量都渐渐消失。
黎难都不敢去看,他不是很清楚阿烟怎麽会突然来找自己,怎麽会突然受了伤,怎麽会突然……他开始怀疑是自己做了噩梦。
但迷茫的眸子乱飘时,馀光里那根玉笛实实在在躺着,漂亮地躺着,狠狠吸引着他的注意。
笛子的几个口被压住,风吹过,响出不堪入耳之声。
那风还不停,顺便还让黎难怀里的灵团跟它而去,化成一团熟悉但即将消散的灵光。
此时此刻,他不想看也得看了。
怀里空荡,凉风灌进来,吹动那团皱皱巴巴的破旧衣裳,他神色呆愣,看着逐步散去的光点。
笛声催着林间叶片抖动,卷过满山遍野,扯来数不尽的呜咽。
呜呜呀呀,扑簌簌。林花又谢了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