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天清晨,水云都会在大雁山的裂谷旁对阳透喊话,骚。扰他。两人的居所都离裂谷不远,水云用了些灵力,声音便能轻而易举地传到阳透耳朵里。
阳透烦不胜烦,但他始终没有答应收下小萝。
而每天的中午和夜晚,水云也会在裂谷旁撕心裂肺地喊话,但喊的却是:“师兄,我好累。我好像做了两百个人的饭,给三百个人洗了澡,然後又给四百个人洗了衣服。”
“师兄,好吵啊。那群小孩子凑在一起又打又骂,我买的碗都快让他们打碎完了,根本不听我说话啊。”
“师兄,那群小孩子怎麽天天晚上哭着找娘啊?他们到底什麽时候才肯睡觉?”
“师兄,有人尿床!你七岁的时候还尿床吗?”
“师兄?……”
“师兄,还活着吗?……”
阳透在那边也忙得焦头烂额,脚不沾地,根本没心情搭理水云。
“师兄,我们中计了。师父他老人家根本是想要这群小孩儿来惩罚我们。”
阳透终于忍不住,怒道:“你给我说话注意点!要不是你口出狂言,我们会有今天吗?我真想撕烂你的嘴!”
阳透的声音太过狂躁,把大雁山和小雁山的孩子全都吓哭了,两个人哄完这个哄那个,累得头昏脑胀,口干舌燥,可那群小孩子还是哭,根本看不到希望。
後来,阳透和水云实在坚持不住了,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累得快起不来床。两人一合计,跑到了山脚下师父的观里。
自从流原道长飞升後,一些崇尚修仙的达官贵人们来到双雁山,自发地在山脚下给流原道长建了道观,来上香火的人络绎不绝。
阳透和水云满怀诚心地拜了拜,拿走了观里的香火钱。
“师父,反正您老人家也用不到,不如让我们拿去救救急,请些帮手回来。”
阳透紧接着补充道:“我们会还的。”
水云眨眨眼:“是你说要还的,我可没说。”
阳透目不转睛地看向师父的神像,反手把水云的脸按在了蒲团上。
帮手请到了,徒弟也跑得差不多了。那些小孩子要麽整日整日地哭着要回家找爹娘,要麽就是坚持不了每日的修习,还有小孩因为山上太冷,感冒发烧没停过,没办法,只能送回家了。
半个月後,阳透那边只有十八个小徒弟了,而水云这边是十六个。噢,不对,其实是十七个,因为还有个小萝。
她倒是不哭不闹,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看见有小孩子哭了,小萝还会学着水云的样子哄哄他们。
只有一次,小萝哭了。
那时候她已经八岁了。有天早晨,水云照例去裂谷旁喊话,让阳透收小萝为徒。往日这个时辰,小萝还在睡梦中,可那次她醒了,听见水云的声音,便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跟了过来,却不想听到了水云要把她送走的事,当即放声大哭。
“师父讨厌我,要把我送走。”
水云闻声急忙回头安慰小萝:“师父没有讨厌小萝,是因为你更适合去你阳透师伯那边修行。”
可小萝依然在哭,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师伯太,太凶了,我不喜欢师伯。”
水云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小孩子的直觉总是很敏锐。
“师伯哪里凶了?”水云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
小萝回道:“师伯长得凶,说话也凶,嗓门还大,整天拿着剑打人。”
水云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高声喊道:“小萝说得对!师伯那麽凶,肯定不会像我一样把小萝照顾得那麽好,咱们不去他那儿受罪啊。”
说罢,水云拉着小萝就要走。下一瞬,阳透的声音不出所料地传来:“居然说我凶?把她带来,看看我到底凶不凶。”
“好嘞。”水云十分欣喜。
就这样,小萝成功地拜入阳透门下。
一口气说了那麽久,了了先生口干舌燥,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
底下听书的人喊道:“从来没听说原派里有女弟子啊。”
“不错,原派弟子我都见过,全是男的。”人群里有一个女声娇羞地说道,“虽然有几个面相的确凶了点,不及流派弟子风度翩翩,但也还不错。”
但大家的重点是:都见过,你到底去了多少趟小雁山啊。
了了先生摇摇手中的画扇,笑道:“若我说,小萝还有个名字叫风金,大家可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