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汝成咳出血,却始终没有放手。
何汝成坐起身,伸手去拉开何汝成,但双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扯了半天也没扯动。
廊道上的何暮将这一切尽数听在耳中,忍不住地想哭,但眼泪流进脸颊伤口的痛苦她不想再感受了,那伤口不仅会剧痛,指不定还会烂掉。
何暮用力按捺住哭的冲动,肩膀忍不住地抽搐起来,她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急忙迈开步伐赶紧离开。
她刚走,牢房里就响起何章敬愤恨的声音:“我爬!”
陈护还要再砸下去的拳头一顿。
他垂头看了何章敬好一会儿,才说:“早点这麽说不就好了,何必白吃这麽多苦头?”
说着,陈护收回拳头,朝旁边站开让出路。
他接过狱卒递过来的洁白帕子,一面仔细擦拭着揍过何汝成的手,一面自上而下地冷漠俯视何章敬:“开始吧。”
何章敬动了动,转过来趴在地面,赤红的眼里满是不甘。
陈护将帕子丢回狱卒手里,对着匍匐在地面宛如蜥蜴的何章敬森笑道:“爬好看点,说不定县主一高兴,就放过你们了呢?”
何章敬没看他,匍匐着往前挪,把铺在地上的干草摩挲出簌簌的响声。
何汝成动了动,要去拉他,陈护见状,猛地抽出狱卒腰间的佩刀,横在何汝成面前。
刀刃雪亮,倒影出何汝成苍老的眉眼,他看着,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何章敬就那麽扭曲着,慢慢朝一直站在廊道上观望的李绮面前爬过去。
每爬一步,尊严都碎掉一块,他的双腿是因为李绮挑拨他与张洲竹的关系,引起张洲竹的怀疑,才被张洲竹废掉。
现在竟然又落在她和冯斯疾的圈套里,残了腿,也要在她面前屈辱地爬行。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无限拉长,何章敬从没哪一刻像现在这麽煎熬过,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嘲笑他,看不起他。
何章敬顶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屈辱压力,终于,像条狗一样,爬到了李绮面前。
何章敬双手撑在冰凉的地面,仰起头,看李绮的眼里,浓浓的厌恨和不甘快要溢出来。
面前高高在上的李绮像是施舍一般弯腰,拿着一把蛇形的匕首,冰凉地尖端抵在他的下巴,轻轻一挑,便擡起了他的脸面对她。
红黄温暖的烛光下,李绮美艳的眼睛里一股凌冽的杀意流转而过,她笑盈盈道:“你想活吗?”
当然想活,没有人想死,但如果应承她的话,谁知道她又会做什麽来羞辱他?
何章敬明白这一点,他倔强地维持着最後一丝尊严,咬紧牙关,一字不发。
李绮似乎欣赏他的倔强,又好似羞辱他的笑出声来,她食指一下下地慢悠悠点着匕首的蛇头柄,“那何暮或者是何汝成呢?你想他们活吗?”
听见她这句话,何章敬突然剧烈地发起抖来,他急促地呼吸着质问:“你想做什麽?我们尚未定罪,我……”
“枢密使就在这儿,你所做的事也早就被冯斯疾昭告天下,定罪的事还简单吗?”李绮打断他的话,往前推了一寸匕首,尖端扎进他的喉结皮肤里,“如果你不想他们活的话,我现在就弄死你,回头再让他们二人来为你陪葬。”
“妖女,放开我儿子!”牢里的何汝成巨吼一声,爬起想冲过来,陈护眼疾手快地一脚把他给踹回去,怒声警告道:“给我老实点儿!”
二人的动静并未吸引李绮的半分注意,她目光始终落在趴在脚边的何章敬身上,又把匕首往深处推了推,“你想好了哦,不然我再往前,你的喉咙可就要被割断了。”
何章敬已经能感觉到刀尖扎在喉咙的锐痛,他想到何汝成苍老的脸,也想起方才经过这儿已经不人不鬼的何暮。
他怎样都无所谓,也能狠心对待外人,唯独对血亲总有割舍不开的情感。
李绮似乎很清楚这一点。
从香来客栈对峙时他说何暮是血亲,和李绮不一样的时候,从知道他对待庶妹百般上心,捞来的钱财全部用来堆砌庶妹的锦衣玉食的时候,李绮就已经看出了何章敬的弱点是,至亲。
她十分确定何章敬一定会妥协的,耐心地静静等待着他的答案。
空气静默了许久,何章敬终于开口问:“你有什麽条件?”
“用你这双残废的腿爬到县主府,一边爬一边说出你所犯下的恶行,明日辰时之前我要在县主府门外看见你,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考虑放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