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兰悻悻,还好拦住了陈姑姑,没有搅扰李绮睡觉。
李绮睡前说得很明白,她不来宫里晨昏定省那一套,她也不怕张宛对她动手,张宛当然也没这个本事。
不过会有些风言风语罢了,但李绮在京都这些年来,一直都活在谣言当中,她早已对流言百毒不侵了。
只要不需要梁帝的恩宠,李绮行事自若,为所欲为,连李恪都只是她的手中刀,谁又能将她怎麽样。
青兰询问道:“那奴婢去将她打发了?”
李绮点点头:“顺便传膳,饿了。”
说着,李绮起身来,命另一个宫女去打水来,自个儿梳洗一番。
那小宫女是宫里分派来近身伺候李绮的,名叫桃红,李绮不用想也知道,桃红必然也是张宛的人。
连寝宫都敢这麽弄,何况只是一个小宫女,只怕云安宫所有人都在背後效忠于张宛。
李绮察觉到他们都是凡夫俗子,不是武者,便不畏什麽,也不戳穿,继续用着,只不让他们近里屋伺候。
李绮梳洗过後,坐在膳桌旁等青兰传膳,但等了一会儿,进来的还是桃红。
李绮皱眉道:“青兰呢?”
桃红垂首说:“还在跟陈姑姑说话呢。”
李绮嗯一声,拿起筷子用膳。桃红站在一旁,想要为她布菜,但见她不使唤,又不敢动,瞧起来便有些蠢蠢欲动的。
李绮看了她一眼,说:“你下去吧,日後不传你就不必来伺候。”
桃红有些失望,她原还想云安娘娘能看中自己,至此好留在娘娘身边伺候呢。她屈膝行礼,慢慢退出去。
她刚去不久,青兰便跨过门槛进了屋来。
李绮让她坐在身边一起用膳,青兰见屋内没有别人,便不推脱坐下来,不需李绮询问便懂事地道:“陈姑姑可真是个狠人,奴婢用了许久才打发走她。”
李绮哼笑一声,自然了解张宛身边的人都是些什麽德行。
青兰见她丝毫不乱,皱眉忧虑道:“娘娘不去见皇後,只怕皇後要是生气,跑来找您,给您罪受可怎麽办?”
李绮摇摇头,笃定道:“不会的。”
“娘娘为何这麽笃定?”
李绮夹了一块儿嫩笋送入口中,慢声道:“张宛生来就是侯府嫡女,骨子里清高倨傲得很,就算後来被张洲竹那麽整,也依旧骄傲难改。她贵为中宫皇後,我一个没走过大典的,连正经妃子都不算的人,她就算心里有气想找我算账,又怎麽可能纡尊降贵真的来找?”
青兰想了下,觉得是这个理,也跟着放下心来。
用过晚膳,青兰收拾残局,李绮吩咐桃红备水沐浴。
沐浴完後,天色已经擦黑,空中挂着几点惨淡的星子,李绮靠在床头,让青兰在後头为她绞头发,从她的角度正好能从打开的窗户看出去,看见夜空玉蟾的雅景。
春日还不见蝉鸣,夜里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
蓦然,寂静的夜里传来李恪一道尖细的喊声,说是陛下来了。
随着李恪喊声落下,梁帝身穿常服,墨发玉冠进了屋来,他今年五十上下的年纪,隐约有了几缕白发,眼角和嘴角都有了些许皱纹,不算老头儿,但常年纵欲让他看上去比实际的年纪还要更老一些。
青兰忙对他行礼,和李恪一起默默退了出去。
梁帝笑眯眯走来,坐到李绮的床沿边上,伸手就要揽她入怀。
李绮却是推了他一下,往里侧躲开,撇着眼故作娇嗔:“陛下不是说,要为臣妾修一座宫殿,臣妾来了,却住这种地方,臣妾不高兴了。”
梁帝闻声倒也不生气不追究她躲自己的事了,双手枕在脑後,靠到床头,说:“朕也是没有法子,国库紧张,工部算了算,那宫殿要是修起来,得好多银子呢,户部说不够不够的。”
梁帝扫一眼云安宫,他没有见过贫困百姓家中是什麽模样,却也知道眼下这寝宫别说是给李绮住了,便是宫女也没住这麽差呀!
瞧瞧,连那方桌都掉漆了,梁帝叹口气,拉过李绮的手在掌中轻拍着安抚,“这云安宫是皇後一手置办,朕也不知竟会这样马虎。你受委屈了,来日,朕再为你讨个公道。”
李绮摇摇头:“臣妾倒是不在意这些。”
梁帝奢靡惯了,便是李绮这麽说,他也不大情愿让自己後宫出现这般寝殿,主要是,看见这种境况,他连来都不想来了,那还怎麽抱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美人?
想至此,梁帝瞧着李绮圆润白皙的脸庞,那双含情脉脉仿佛无时无刻都在勾人的桃花眼,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伸手将李绮捞在怀里。
“若非何汝成的事,朕还不知道你故乡竟是云洲,云洲失守,你一路走来必定是吃了不少苦,从前怎麽不跟朕说?”
李绮被他按在怀中,嗅着他身上的龙涎香,虽不适应,却也不反感,梁帝奢靡铺张,对香料很是挑剔,他年纪大了,但却没有那些糟老头子的汗臭味儿,反倒是清清香香的。
但这也仅限于不让李绮反感与他独处而已,旁的心思却是再生不出来了,李绮知晓後头他想跟自己做什麽,便故意想着法子转移他的注意力,道:“云洲失守必然也是陛下心中大痛,臣妾何必提及让陛下不快?
“对了,方才陛下说,国库的银子连修一座宫殿都不够了,那这国库岂不是为数不多?陛下可否告诉臣妾具体数目,若是不够的,臣妾拿县主府的补贴上。”
梁帝本还怀疑她打听国库意欲何为,可听她是想贴补,这点儿怀疑便抵消了,他摇摇头:“具体朕也不知,这些个老臣,谁也不肯说。”
李绮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可惜了,臣妾还想为您修酒肉池林呢。”
梁帝眼睛一亮:“当真?”
“臣妾何曾骗过陛下?”李绮认真地看着他道:“上次那赈灾银的事,臣妾不都给您出了?不过运气不好,半路被人劫了罢了。”
梁帝自然是深信不疑,那些劫持银子的人,听说是一个叫平安村的山匪们所做,李恪调查过了,本想让人去剿匪,可惜朝中无人,竟是谁也不敢惹这个平安村的山匪们。
梁帝哀声道:“那足足八万两呢,不提了,可惜!朕回头想法子撬开大臣的嘴,再来告诉爱妃,若是你县主府足够,便贴一些。”
李绮用食指点了点梁帝的胸口,唉声道:“陛下这就说错了,连江山都是您的,县主府的自然也是您的,就连其他大臣的那也都是您的,什麽贴不贴的,臣妾只是将本来属于您的给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