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知道,这是董明容要来了。
李绮心跳变快,盯着前方一颗颗绿树阴下,过了会儿,一阵略显着急的凌乱脚步声靠近了,董明容已经丢开团扇,两只手提着拖尾的红嫁衣,在青兰和另外几个看起来是南燕人簇拥下往这边跑来。
李绮忙起身,冲董明容招了招手。
董明容一边疾步走来,一边拆掉头上的钗环步摇,喘息着道:“都准备万全了,山闵带着冯大人的人杀了不少迎亲兵队,乔装顶替上他们原本的位置。对方约摸千人,我们有五百左右,能敌吗?”
李绮嗯一声,“一切有我,你别操心这个。”说着,她拉起董明容的手,将她拉到张宛面前。
董明容看见张宛那张脸,浑身僵硬,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掐近皮肉里。
她每次午夜梦回,最恨的都是这张脸。
张宛同样呼吸一凝,身形晃了晃几乎站不稳,不敢相信地看着董明容:“你,没死?”
董明容咬牙:“我要是就那麽死了,岂不是如了你的意。”
张宛在这一瞬间才意识到了真相,她惊呼道:“你不愿待在宫里,就让李绮假意杀了你?送你出宫?”
张宛只恨,恨自己为什麽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可以金蝉脱壳离开那个牢笼。可是她太想活了,一个只想活下去的人,怎麽会想到让自己死掉的方式去金蝉脱壳?
她以为自己猜到了本质,却听董明容冷声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会仅仅因为个人私情就这样冒险”
张宛不信:“那是为了什麽?”
“为收复云洲,有一个温暖的家可以回。”
董明容说着,从李绮手中抽出那把剑:“知道阿姐为什麽没有立刻杀了你吗?”
张宛见她提剑向自己走来,有什麽不明白的?
与自己有恩怨的从来都只是董明容,而不是李绮,动手的这个人,自然也只能是董明容。
张宛後退了一小步,同时,董明容手起刀落,长剑噗呲一下刺入她的胸口,“我两个女儿才一岁多,就被你狠心溺死,我早就想这麽做了。”
张宛瞪大眼,死前浮现的是自己两个孩子和孩子父亲的脸。
仿佛死前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孩子的母亲,失去他们的时候,她难过得心口像被挖空一样,但她是什麽时候开始忘记这件事的,以至于能狠心对其他孩童下手的。
她已经不记得了。
轰。
张宛倒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知觉。
董明容深深吐了口气,很快就从杀人这件事里调整过来,她把剑还给李绮,李绮道:“你去马车里躲好。”
董明容点点头,李绮提着剑,蒙好面,领着页书和青兰,以及方才跟着董明容一起过来的‘南燕’兵冲了回去。
几人轻功而起,从天降落,手起刀落,割开那些人的喉咙,献血喷溅。
长长的迎亲队伍瞬间慌乱起来,侍女四处逃窜,士兵拔刀迎战,宽敞的官道上,厮杀声一片。
刀光剑影中,泥黄的路面渐渐被血染红。
一场争斗仅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便已悄无声息。
李绮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着一条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笑了:“赢了。”
青兰上前来,看了看她的手臂:“县主,你受伤了。”
“不碍事,”
李绮看看自己这边的人,只剩下三四十人了,但她知道没有牺牲就不会有云洲,她吩咐页书道:“把牺牲的人找出来,送回家安葬吧。”
说着,她骑上迎亲队伍剩下的马,独自骑马先奔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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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京都城内陷入沉睡中的安静,李绮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到宫里。
她远远就看见永寿殿里亮着微弱的烛光,这会儿迎亲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还没传开,无论是京都还是南燕都是一派和平。
李恪守在殿外,看见李绮过来,低着头迎上前,压低声音道:“都顺利吗?”说着看了一眼她手臂的伤口:“我去给县主找个太医来?”
李绮嗯一声,又道:“传信给临澈,让他准备带兵围宫。”
“是。”
李恪吩咐人去请太医,随後给李绮开门,目送她进了殿内後,才把们关上。
殿内,梁帝已经睡下了,不过守夜的太监察觉李绮来了,忙爬起来将梁帝给晃醒:“陛下,县主来了。”
“不见,”梁帝以为又是哪个妃嫔来求见,只觉烦躁,可脑子却突然一激灵,他猛地爬起来:“你说谁?县主?她不是和亲去了吗?”
从他身上看不见身为一个帝王的稳重,李绮在心里摇头,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近了,梁帝看清了她脸上的血迹和手臂的伤口,顿时吓了一跳,“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