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罪己诏的确是假的,却不是我写的。”宋袖将手里的诏书随手一抛,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她笑着对宋袖道:“我临场编的,厉害吧?”
“你为何要这麽做?就算他们此时不吵,日後也会吵,事情永远得不到解决。”
“我在帮你啊,弟弟。”宋衿缓步走上前,替宋袖整理好他的衣带,“你也不想受京畿胁迫,放弃牧州,对吧?”
宋袖执拗地撇开头,“国之要务,岂能以我的喜好来论断。”
“但你也知道,京畿没想给我们留活路了。从我们的君侯拒绝了人祭的那一天起,大堰就要没了。”
宋袖暗暗握紧拳头,默不作声。
宋衿却丝毫不把这些事挂在心上,“弟弟,这件事,我和你是一条阵线的,你不需要怀疑我。”
“你以为你演这麽一出,就能夺走曹大人监国之位吗?”
“我相信我做的一切都符合君侯心意,君侯让我做做望风楼的内务官,无非是因为我这个人最是拎得清。这件事,就算她知道,也不会怪罪。”
宋袖一把推开她,“宋衿,你休想觊觎君侯之位!”
猛不丁被宋袖推了把,宋衿扶了把殿内的金柱子,说:“我比任何人都需要她活着,稳稳当当坐在君侯的位置上。”
“那你折腾这些到底是为何……”
“宋袖,你醒醒吧!”
宋衿再也不笑了,神情冷若冰霜,此时再看,她倒是和宋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有着不近人情的眉眼。
只是有的人是假的不仅人情,有的人却真的做到了断情绝爱。
宋衿道:“你怎麽知道,这所谓的神罚只会困在牧州?”
与此同时,遥远的牧州,在三三村外的崎岖山路上,有一片枯林。
这不知是闻霄他们走过的第几片林子,他们每路过一个小部落,就会遇到一片枯林。部落空无一人,枯林倒是密布在牧州的大地上。
“这里都是飞云矢炸过的地方了。”闻霄口干舌燥,每次说话都觉得嘴唇要被撕裂,“战後重建本就不易,没想到又横生此祸。”
闻雾牵着漱玉,闻霄背着漱香,一行人踉踉跄跄,一路逃到这里。
漱玉支支吾吾说:“两位姐姐,我……我……”
闻雾道:“饿了?”
“嗯。”漱玉紧张地低下头。
事到如今,饥饿是个十分敏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这样的饥饿,到底是神罚,还是真的需要吃东西。
起码在这段看不到希望的旅途中,大家宁愿相信她是真的饿了。
“休息一下吧,我去前面找点吃的。”闻霄说着,将背上的漱香放下,孤身一人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天边飞来了一只小雀,闻霄擡手,解开它腿上的信筒,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沉重地叹了口气。
她摸了摸口袋,给小雀吃了几口粟米,重新放飞出去,“去,找到祝煜。”
这是大海捞针,她养的小雀本就不机灵,在饿鬼中找到祝煜更是希望渺茫。
闻霄的不安感越来越重,在山道间翻找着,找到了几枚浆果。她拿衣服兜好小跑回去,两个孩子见到吃的,立刻狼吞虎咽了起来。
闻霄没有胃口,坐在一旁,静静地望着这一切。
“身体还好吗?”闻雾低垂着头,沾满了沙土的额发遮住了面容。
“还好。”闻霄简短应了声。
实际上糟糕透了。
她们逃亡的路上,闻霄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老化,如今已经完全是个老妇人的模样。
时不时,她会心口剧痛,呕出一大口鲜血。
但闻霄知道,这不过是乌润走过的路。
乌润的後路如今她也走过,只怕是乌润的前路也是她的前路。
“那麽……在担心祝煜吗?”闻雾平静地开口,转了转手腕。
闻霄道:“嗯,我沿路留了许多记号,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来。”
“这没什麽好担心的,那厮皮实,半人半仙,铜筋铁骨,死不了的。”
“不是这个道理。”闻霄摇了摇头,却又不得不起身,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前行,“若是到了牧州城,还是没有他的踪迹,你们便先坐云车离开,我得去找他。”
闻雾忙跟着起身,“小霄,进城的路还不知道怎麽样,你要自己去找人,你活腻了吗?”
闻霄绝望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带他来的,我就必须将他带回去。”
一时间,两个人僵持在原地,没有剧烈的冲突,谁也都不愿意让步。
最後是漱玉摇了摇闻雾的衣摆,“姐姐,我和阿香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走吧,到了牧州城,我们就乖乖上车。”
漱香握紧了拳头,道:“是啊,祝大哥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