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锋虽捷初衷改,
无玺登朝名分轻。
又有人说,曾见北崇旧主苍凛如鬼魅般穿梭在市坊之间,帮助那些逃窜的劳役。
城中闹得声势浩大,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谷宥也逐渐心急,找寻玉玺开始动用了雷霆手段。
缘中仙人拿着那带血的黄纸,轻声念了这诗,道:“是什麽意思,你能给我讲讲吗?”
闻霄太久没喝水,嘴都干裂了,一张口便觉得唇上一阵湿疼。
“你不认字?”
缘中仙人蹲伏下身,替她抹去唇上的血色,递给她一杯水,“想认便能认。我怕你再不讲话,便忘记怎麽讲话了。”
闻霄勾了勾唇,接过黄纸扫了一眼,突然沉寂已久的心汹涌起来。她仿佛能看到苍凛是如何穿梭在市坊间,明知道徒劳无功,却还要拼死一搏。
她对苍凛的敬佩之心油然而生,正望着黄纸出神,被缘中仙人强硬打断了思绪。
“这些人白天不走,晚上也不走,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你做你的神仙,袖手旁观便是。”
“闻霄,我是可以让谷宥为我开坛建庙的。”
闻霄挑眉,“所以呢?”
缘中仙人不熟练地深吸一口气,“我不会这麽做,是因为我记得你是如何救我的。”
“不,你不会这麽做,是因为谷宥不稀罕你这个神明。你虽有仙人之名,你能做到的,我们人靠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样可以实现。谷宥不稀罕你,你在谷宥眼里,才是那个隐患。若是你不想神明在世间彻底灭绝,还是老老实实躲在我这里。”
“你……!”缘中仙人愤然起身,一头白发都乱了起来。
闻霄瞥了他一眼,倒是觉得他白发的模样极为受用。起码这样,就能和祝煜划清界限了。
本以为仙人会发怒,谁知他声音软下来,道:“你是不是记恨我?”
“是,也不是。”闻霄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我觉得你很可怕,我不畏惧你的力量,我畏惧你的心。”
“我是神明,我没有心!”
缘中仙人匍匐爬过去,像是只柔弱的小兽。
他抓住闻霄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前。那一刹那,祝煜的模样出现在闻霄面前,闻霄难以自拔的沉沦了。
缘中仙人戚戚然道:“有心才会痛,你那麽博爱,为何不允我薄情,让我少痛几分?”
闻霄拧眉,难以置信眼前这一幕。她不敢相信这是仙人会说的话,仿佛在努力讨好自己。
“不要纠缠。”
“什麽?”仙人错愕,没听懂闻霄冷不丁的这句话。
“不要纠缠。我心有明月,便再无其他。”
门外人影交叠,月上柳梢,透出诸侯们疲惫又绝望的身影。
缘中仙人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他不知道这是什麽感觉,还以为自己要消亡了,连忙闪身逃离。只给闻霄留下一阵红色朦胧的雾气,如梦似幻。
死去的人一个个浮现在闻霄面前,闻霄颤抖着手,找出了祝煜留下的信。她好像开始接受祝煜离开的事实了,撕开信笺的时候,手抖个不停。
月光照着端正的小字,只有落款那玩世不恭的“祝小花”才是祝煜的笔迹。
祝煜的声音犹在耳畔,“闻霄卿卿……”
祝煜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不知为何他对闻霄总是唠叨居多。通篇下来,这封信全是废话,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可唯有最後那段话,彻底击碎了闻霄的心防。
“闻霄卿卿,我知世道凄苦,既已选择此道,祝煜心中无悔。只盼卿卿,莫要困于过往,重整衣冠,重拾本心。祝煜遥祝君侯,福寿绵长,君临四海,再无兵戈血雨。”
闻霄深吸一口气,再擡眼时,泪水模糊得她只能看到月光。
她步履蹒跚,一身素白长衣拖在地上。
门外疾风骤起,吹着离乡之人的梦境。闻霄推开门时,所有诸侯如梦初醒,看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定堰侯。
会风西洲的君侯露出了笑颜,老泪纵横,“定堰侯啊,你让我们好等!”
月光为闻霄的素衣镀上一层铠甲,迎着衆人的目光,她摸出了阮玄情交给她的玉玺,浅浅勾唇,道:“你们回去吧。”
“闻侯,我们……”
“回去吧,别担心。”
再多说下去,似乎没什麽意义,诸侯只得细碎应着。“是。”
闻霄道:“诸位放心,归乡,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