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乞丐想着,这户人家有大秘密,干脆一直蹲着。就这样蹲到第二日,才看到这人匆匆而归。他没找到机会讲话,沉下心继续等,却见那人换了身衣裳匆匆而来,抓住那个小乞丐打听,问他是否知晓闻雾大人的住处。”
“这是哪日的事情?”
苍凛掰着指头道:“在外头跑的日子都过乱了。”
“是不是十五日前?”
“嗯……差不多。”
闻霄沉吟片刻,过去的种种突然练成了一条线。
十五日前,发生了一件事,对于人心惶惶的京畿城平平无奇,对于天下栾哨,则是天大的喜事。
谷宥召集曾参与逐日的栾哨,无论在役或是归隐,都可论功行赏。
闻霄道:“小乞丐就这麽告诉他了?”
“哪能啊,也不是谁都能知道大人们住在哪的。小乞丐要了笔钱才肯去打听,那人进屋拿钱,迟迟不出来,小乞丐怕他反悔,推门追进了屋子,这才看到,他满屋都挂了刀。正经人家那里悬挂这麽多刀,吓得他魂飞魄散,没敢继续要钱,拔腿溜之。”
“可是雕了花的刀?”
“你怎麽知道?”
闻霄苦涩地笑了笑,“那小乞丐如今身在何处?”
苍凛忽地泄了气,“死了。前天在河里发现了他的尸首,泡得没了人形。我是听他老子爹说的,这小乞丐回到他那乞丐棚子,把这些见闻一股脑全说了,我混进他们乞丐里,熟络後没几日就问了出来。估计是祸从口出”
他说完,杯子里没水了,不满的敲了敲桌子,闻霄却神色呆滞地出神。
“你怎麽了?”
闻霄摇摇头,“没事。”
“有眉目了?”
“有了。还要劳烦苍侯,若有机会,盯着宋衿大人。”
窗外响起瑟瑟风声,甚是急骤,吹得窗页震颤。二人纷纷看向窗外,月下一人,白衣红带,丰神飘逸,正面着自己的影子矗立院中。
苍凛看呆了,和祝煜对打不祥的记忆上涌,一时有些肉疼。“他……他……”
莫说苍凛,闻霄也看愣了。
他是祝煜,他一定是祝煜!
院中人轻侧首,眉目中蕴着股怒气,和祝煜跋扈的模样更是相像。
苍凛还在结巴,“他……他……”缓缓擡起一指。
闻霄一把按下他的手,强作镇定,实则脑中理智一寸寸崩断。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头脑里疯狂的叫喊。
片刻後,闻霄艰难道:“他不是。”
“不是?”
缘中仙人怒气腾腾朝着他们走来,每一步恨不得把大地都踏裂。连推门时不经意的蹙眉,都与祝煜一模一样。
“气成这样,你还说不是?”苍凛瞠目结舌望着眼前的一切。
“不是。”闻霄苦涩地合目,“苍侯先走吧,我与仙人有话要讲。”
“哈?你就这样把我打发了?”
闻霄摸出一袋子铜珠,塞到他手里,“别过得太富裕,容易露馅。”
眼见着缘中仙人来势汹汹,明摆着兴师问罪的模样,苍凛离去之时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可怕的寒意。
这股寒意直逼闻霄的面门,闻霄却动也不动,换了只杯子倒上新茶,“坐下说。”
猛然间,手里茶杯飞了出去,摔碎在了地上。
闻霄也不恼,“三十铜珠,赔我。”
缘中仙人一把攥住闻霄的手,攥得她指节都发白,“若我今日不去,你想怎样?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就传令北大营紧盯着这边动向,一旦你有事,苍凛会立刻传信给董兴业。”
闻霄也不忍了,瞪着他道:“知道便知道,摔我杯子做什麽?”
“你有想过,北大营赶来的时间,你如何脱身吗?”
“我自有办法。”
“小霄!你们人类的争斗我不懂,也不想懂!但你处处算计,你把你自己置于何处,你又把我置于何处?”
闻霄冷笑起来,缘中仙人觉得胸口凉凉的。“你别这样笑我。你不是最博爱之人了吗?为何对我这般冷情刻薄?”
“阿缘,我实话告诉你。城里能少几分争斗,百姓便能多几分安生日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北大营。今日我别有算计,一切只为解救兰兰和宋袖。你今日如此,实在不该与谷宥搅在一起。她对神明,只有敌意。”
“你以为谷宥是傻子吗?一块玉玺就想败了她的帝王大梦!这不可能!”
“关键不在这尊玺。她心术颇深,若我能险胜,也算是功德圆满。”闻霄缓了口气,想抽手却抽不出,只好任由他拽着,“阿缘,你本事世外神明,袖手便是。”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胸口像是被什麽扎了根,一阵一阵的绞痛。
缘中仙人蹲下身,双眉纠结地拧起来,放软了姿态,“若是我让一步,你也愿意为我让一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