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温度很高,两个人相拥着,体温更加骤升,而且他抱得这样紧,谢温都要喘不过气来,谢温试图推开楚衔越,楚衔越仿佛有一丝丝委屈,眼睛泛着些红意。谢温苍白的脸都被热得蔓上丝丝红,嘴唇却还是苍白的,她无奈道:“你抱得我喘气困难了。是嫌我活得太久了吗?”
都这时候她还开了个玩笑,楚衔越却笑不出来,他知道谢温是想让他别为了她这麽难受。明明她自己都这样痛苦了,不管是身还是心,可她依旧牵扯起嘴角,对楚衔越笑了笑,想要告诉他,她很好,你就不要难过了。
他却更心酸了。他很想告诉谢温,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了,哭出来会更好些。
可临了,喉咙艰涩,像是被石头堵住了,什麽也说不出来。
良久,谢温又重复一遍,“现在外界是什麽情况?”
楚衔越艰难地说:“天漏重现之际,各大仙门的人在下方合力摆好阵法,结合所有人的灵力,在沧澜江上方布下一层结界。邪物暂时被阻挡在内,不能出来。但是,那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事情,结界撑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月。”
他说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满天满地地动荡不安,黑云笼罩整个上空,沧澜江水翻涌着旋上黑洞中心,强风猛烈刮着,房屋和船只都化作了一堆破烂,人和各种破烂被卷上天际,大家都惊叫着四处逃窜,人间笼罩在灭世的阴影下。
楚衔越安顿好谢温,重返沧澜江下方,他立得沉着稳定,任何东西都动摇不了他分毫,最先冲上黑洞下方的也是他。拿一从黑洞下漏出来的黑色光柱,由各种邪气邪物组成,直冲沧澜江,普通人只消靠近一瞬就要化作灰烬。
他却义无反顾逆流而上,他是第一个冲上去,在所有人都惶恐不安不知所措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是楚衔越站出来。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强忍住身体和魂灵被强烈的邪气冲刷和被邪物啃咬撕扯的痛,在下方布出一个阵法的雏形来。随後跟着上前的是云宴。
其实云宴和楚衔越说不上多久未见,可就是让人感觉像是过了多少年一样,再见面,云宴早就准备的腹稿和那些数不尽的想对楚衔越说的话都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尽化在一句“师尊”之中。
只是这一声,很快消散在满天满地的轰隆巨响之中,传不到楚衔越耳中,徒馀云宴一个人的心酸无力。
云宴抹掉眼泪,重新飞身过去助力楚衔越。
再後来,飞身过来多了一个裴玄,他不是一个人来,带着一队自愿的昆仑墟弟子,同样迎着邪物逆流而来,这种时候,就算云宴同裴玄有过再多过节,这时候,也化作云烟消散。云宴再不满裴玄也不会在这时候同他置气,可况,楚衔越和谢温离开那些时日,云宴开始学着自己大理剑宗事务,确实心性成长许多,只是不知为何,只要一到楚衔越面前,云宴就还是像个小孩。
他期望楚衔越能像小时候一眼摸摸他的头,说:“好久不见,又长大了些。”
可是,而今,往事已散。
李荆元和李准在疏散完一些居民之後,也赶来增一份力。李荆元总是在问谢温在哪?他看见楚衔越接住了谢温,後来沧澜江下方太乱了,李荆元一个转眼的功夫就谢温就消失了。而今楚衔越重新出现,谢温还是不见了。
然後李荆元并没有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留下他一个人暗自神伤。
大家都不知道谢温在哪里,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不止李荆元一个人,裴玄,云宴都想知道,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楚衔越知道。
衆人有目共睹,楚衔越恨不得藏起谢温,谁都找不到。怎麽可能会告诉他们谢温现在在哪里。云宴看见方才谢温师姐已然奄奄一息了,他不由得担忧师姐会死。但这个担忧云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怕师尊会失控。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修士涌上来,各种灵光迸发出来的灵力汇聚在一起,黑色的光柱与灵力的彩光相抗衡,两方强悍的力量相互冲击,终于,彩光强过暗黑的光柱,一寸寸将它击退回天边那个无底黑洞。
紧接着,下方摆好阵法的修者齐力凝结出一道强悍的半透明结界,结界缓缓覆盖上去,直到彻底将黑洞笼罩。
这方天界才渐渐平息下来。只见得邪气邪物在半透明结界内横冲直撞,黑气淤积,悬在天边像是天上长出来了一颗巨大的黑色肿瘤,面目狰狞丑陋。
楚衔越就是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踉跄着跑回去,找谢温。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云宴悬着的心堪堪放下。这时候,他却不知道他再一次失去了他的师尊,可是云宴还没来得及将一句师尊真正地传进楚衔越的耳畔。
幽暗小屋里,楚衔越伏在谢温身前,环抱着她的腰肢,他说完这些话,让谢温至少喝一点汤药,她的伤更深了,若不是他没日没夜地渡送灵力给她,谢温原本是过了续命丹的药效就会撒手离开的。
谢温当然要喝药,她要好好活着。她不能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她还有牵挂的人。所以,她也得对楚衔越负责。
她一口气灌下去,都感知不到药的苦了,相比起谢温心里的苦,这些都算不了什麽。喝药的时候,谢温在想,她当时都那样严重了,晋华然临死前却如此确信她还能活着,所以叮嘱谢温,好好活下去,去过好日子,还有替他将族人都带去南海吧。
他就这般相信,他将她交给另外一个人之後,她就一定能够活着?
谢温看向楚衔越。也许他确实是那个,只要在,就不会让她有事的那个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内一片暗沉,楚衔越起身刚想要点上一盏烛,却听见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一下下敲在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