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泪,终于无声地滑落,砸在沈云霜冰冷的寝衣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闭上眼,任由那冰冷的绝望将自己吞噬。
颈间贴着她脸颊的地方,那枚沉寂的双生铃,微凉的金属触感清晰无比,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新房内的红烛依旧跳跃,暖光融融,却再也照不进两颗同样冰冷绝望的心。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病态的丶令人窒息的安静。
然而,这死寂并未持续多久。
新房那扇厚重的雕花木门外,紧贴着门缝的阴影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力压抑丶却依旧无法完全堵住的丶极度痛苦的闷哼!
“唔——!”
那声音短促而破碎,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的哀鸣。
紧接着,是身体重重倒地的沉闷声响,伴随着压抑到极致的丶断断续续的丶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有什麽东西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烈地摩擦丶蜷缩丶翻滚。
门外的廊下,兰徵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如同一只被丢进沸水里的虾。
白日里被沈云霜一脚踢碎的膝盖骨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神经。
但这□□上的剧痛,此刻却被另一种更恐怖丶更深入骨髓的折磨彻底覆盖!
他头痛欲裂,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剧痛!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正顺着他的血脉,狠狠扎进头颅丶肺腑丶四肢百骸!
是晶石!
是那颗与沈云霜血脉相连的晶石!
她此刻感受头疼的过程,如同汹涌的暗流,通过晶石这诡异的通道,毫无保留地丶加倍地反噬到了他身上!
“呃啊……”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试图堵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惨嚎。
牙齿深深陷入皮肉,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洁白的袖口,却丝毫无法减轻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怖痛楚。
冷汗如同溪流,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他蜷缩着,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成怪异的姿势,指甲在坚硬的地砖上无意识地抓挠,发出刺耳的“咯吱”声,留下道道带血的浅痕。
那痛,仿佛要将他的神魂一寸寸碾碎丶撕裂。
兰徵蹙眉忍耐,他清晰地认知到,以後每一次沈云霜受到的伤害,都会通过晶石,化作百倍千倍的酷刑,施加在他身上!
就在这非人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意识彻底吞噬的瞬间——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丶却异常清晰的铃铛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廊下响起。
不是风声,不是幻听。
兰徵被剧痛折磨得模糊的视线,艰难地丶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新房那紧闭的门缝之下,一线微弱的烛光透出,恰好映照在门内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丶通体乌黑的铃铛,正是沈云霜腰间那枚被她重新戴上的双生铃。
此刻,那枚乌黑的铃铛,竟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丶甚至没有丝毫气流涌动的情况下,诡异地自行轻轻摇晃起来!
“叮铃……叮铃铃……”
铃声细碎丶空灵,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森。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那诡异的自鸣,乌黑的铃身内部,竟开始透出一种幽暗丶深邃丶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光芒!
那光起初极淡,如同烟雾般在铃铛内部氤氲丶流转。
但很快,它便越来越亮,越来越盛!
光芒穿透了乌黑的铃壁,在门缝透出的那线烛光中,投射出一小片妖异而冰冷的紫色光晕,如同黑暗中悄然睁开的丶一只充满恶意的魔眼!
那光,幽幽地映在兰徵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上,映在他因恐惧而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
一股难以言喻的丶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寒意,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