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惊,他倏然回过头,便看到那抹白色身影骑着骏马,飞速出现在了他眼前。不可置信地、他连忙夹紧马腹,朝沈卿钰追来的方向跑去,放开缰绳,从马上飞身而起,来到对方马上。待接过那马上身怀六甲的人,他牢牢抱住,带着心疼斥责道:“你胡闹什么!谁让你骑马来追的?你知道这样多危险吗,如果我——”却见怀中的人沉默不语,而是攥着他的胳膊默默抬头看着他,他又不忍心继续斥责了。深呼吸一口气,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怀里的人轻轻说道:“我想好了,陆峥安。”“想好什么?”“昨晚,你问我孩子叫什么,我想好了。”“叫什么?”“叫陆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或许是因为风沙太大,有泪从那张清冷如雪的脸上流下来。“阿钰……”陆峥安喉结滚动。抬手替他擦掉他颊边的泪水,声音哽噎:“别哭阿钰。”“陆峥安。”沈卿钰牢牢抓住他的手,话语在喉中滚了几滚,“你之前问我爱不爱你。”“这个问题——”风从二人耳旁刮过。于万籁俱寂中。他的声音比风还轻,“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押送粮草十月下旬。丑时。玄武殿灯火通明,一道挺立的身影端坐龙椅上,正在批折子。自推行新政以来,沈卿钰每日在玄武殿待的时间都占他时间的大半,宵衣旰食是常态,可以说他比大棠以往所有的帝王都要勤政。烛光照在他脸上,却不见暖意,唯剩凝结的眉宇显示出他神情的凝重,每次都要看好几次奏折内容,沈卿钰才能下朱批。在位期间,他曾微服造访过多个地方,惩治了不少贪墨污吏,也因此,得罪了不少宗亲贵族。老实说,他的新政实施的并不顺利,但也在他意料之中,毕竟触犯宗亲利益又如何能顺利实施?也终归是他操之过急了,但他不会因此而收手。如霜一般的眉宇凝着冷雾,他抬眸看着前方殿外漆黑的长夜,眸中沉着冰冷的情绪。越是阻拦,越说明新政的实施必要性。急?急才说明他做的是对的。——这也是陆峥安和他一起商议的结论。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格外刺耳。沈卿钰停下笔,蹙起眉头看向后殿。他问道:“出什么事了?”“陛下……小皇子不肯睡觉……”此时后殿喂奶的乳娘满脸为难,她都哄了一晚上了,吃完奶也不安歇,连喜欢的小玩具也不想玩,孩子这么小也不能一直哭,看来是非要陛下亲自来哄了。“我来吧。”一道脚步声响起,阿牧接过她手中的小团子,小心地合好他身上的襁褓,来到前殿。看着忙于政务的沈卿钰,他不由得抱着小皇子劝道:“陛下,您歇会儿吧,这都丑时了,这几日您天天都忙这么晚,小皇子都想您了。”“给朕吧。”沈卿钰揉了揉疲惫的额角,将笔搁置在笔架上,站起身在旁边的铜盆中净了净手,接过阿牧手中的小团子,轻轻抱在怀中,按他最喜欢的姿势,抱着他摇晃了几下,逗弄他玩,压低声音哄,“爹爹抱好不好?”“呜呀——”小团子一靠近他的怀中就不哭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喜笑颜开地笑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在他怀里撒娇,还伸出柔软的小手要摸他眼睛。“鸣儿乖。”沈卿钰轻轻握住他的小手,将他的小手包裹住,放在自己脸侧,神情柔和。而在旁边的阿牧看着他们父子互动,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这样神态柔和、表情放松的大人,也只有在照顾小皇子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自从大人继位当了父亲后,就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更有耐心也更温柔了。阿牧说道:“陛下,这么晚了,小皇子也困了,奏折明天再批吧,奴才去后殿给您放热水沐浴。”“好。”沈卿钰抱着小陆鸣去到后殿,将在他怀里睡着的小团子放在床旁边的小床上,轻轻摇着小摇篮,哼着刚学的摇篮曲,轻声哄他睡觉。沈卿钰看着襁褓中那张肖似陆峥安的脸,伸手轻轻在他脸上触碰,有些出神。——九月初,他在宫中生下陆鸣,期间陆峥安提前得知消息后,从西北赶回景都城,连换了十匹马,昼夜不停地赶路,想提前见到他,可毕竟路程遥远,最终虽然没能亲自在他身侧照顾,但紧赶慢赶,也还是亲眼见到了小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