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跟那个孩子相关不大,他正为了活下去而挣扎,一开始村民还有所照应,然而时间一长,没人愿意家里多一张嘴。
他活下去成了问题,食物愈来愈少,那年春季闹了灾荒,一开始是家家户户的笑脸变少了,到了冬季,则愈加难熬。直到某天……某个人家即不愿意做个恶人丢下脸皮拒绝这可怜的孩子,更不愿意将本就没多少的食物分给他吃。
那一天下来,那个孩子得到了一碗剩面,一碗的狗食,还有半碗米饭。
他拿起米饭,饿得焦急吃下去,结果却崩坏了嘴,他诧异地从嘴里拿出掺着血的石子,久久愣在原地。
他掏着剩下的米饭,全都混上了石子。
村民寄希望于这样子那个孩子便觉得难吃,就不会再来,又觉得自己至少做了善事,至少饿不死那孩子。
墙头上,一群不大的孩子大笑,没父没娘孩子的惨状,他嘴里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他不是旁人,他是墨削。
他把碗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瓷碗瞬间四分五裂,米饭落到泥土里,他狠狠地用脚碾碎米粒。
从那天起,他便做了一个决定。
宁恨天下人,也不愿天下人恨我。
与其说他编造了一个谎言,不如说这个谎言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的父亲杀了他的娘,然後他杀了他的父亲。
那一刻,他不再是个可怜孩子,他是个恶人,但又是个英雄,独属于他自己的英雄。
他把这个谎言一点点释放,村民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他编造补全了空白的部分,随着时间的流逝,欲演欲真。
他不是手无寸铁的弱小流浪孩子,他能恨人,能复仇,能反击!
无人再会招惹他,无人再敢欺负他。
他不再会饿肚子,他不在乎旁人的看法,他的内心只有恨意。
……他自恨意中成长至一方霸王。
……
铜镜中的画面消失了。
白临川眉头微蹙,眼眸半睐,眼中起了一场潮湿的雾,他终于得以看见了墨削所走过的路。
一滴清泪溢出了眼角,缓缓坠下。
然而,魏思却看着白临川的眼角的泪水,他却得意一笑,好似这场戏剧还未结束,他悠悠抛下另一道重击。
“後面的故事可太长了,不过只能告诉你,墨削的父亲,刘文,是个化名,他真实身份名为幸德山,师从……灵,重,山。”
白临川缓缓擡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魏思。
他拍着手道:“没错,没错,而且,他可还是你师尊的师兄呢。”魏思逐渐笑了起来,看着白临川的面色逐渐变得土崩瓦解。
白临川猛然一怔,缓缓闭上眼眸,“那把剑……”
剑谷中心的那把剑,从始至终未曾变过。
幸德山将他拔起,由此设下剑骨,带剑下山历练,欲杀妻正道,失败後,剑骨重召,神剑回归。
多年後,尘封的神剑上早已落满了一层灰尘,他的新任主人墨削,再次拔起了它。
白临川低喃:“原来……一切冥冥之中,必有既定。”
怪不得墨削能拔起那把剑,怪不得墨削的丹田只有常人一般大小,但他的脚力和耳力却是常人的数倍,怪不得他苦心要来到灵重山……
他是个从仇恨出生的孩子,他生来就注定裹挟着世间所有的黑暗和仇恨。
他又怎会原谅这个世界。
白临川顿悟,从一开始,他便不是想毁掉他。
白临川终于恍然大悟,低声呢喃:“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毁掉……整个……灵重山。”
魏思见白临川终于顿悟,拍手称笑,“他的目的可见不一般,以他本人绝无法达成,但是谁让他遇到了你呢。
白临川啊白临川,你觉得墨削单纯,可恰巧,单纯的人是你才对。
你靠近了他,被他迷惑了双眼,你怜惜他,心疼他的过往,你希望能将他变成你,就能让他重新来过,好好做人。爱上这个世界。但你觉得,他能吗?
你想渡他渡过这万丈深渊。
可是现如今你还敢渡他吗!”
白临川久久立在原地,未吐一言。
魏思走向他,期盼地看着他,“现如今,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渡他,任由他得到你的力量,毁掉整个灵重山,届时深渊结界破裂,妖兽横出,人间大乱,想想……都是一幅美景。
第二个选择,你杀回去,杀了他,取回你的灵气,阻止灾难的发生。”
魏思期待着白临川的答复。
然而,白临川却兀自转身,只留下一句:“你不是已经看过常月镜了?”
魏思一尬,“常月镜上万事可显,但唯有一样不会显现,那就是遇到重大的选择,这个选择能改变世界的走向和结局。”
他见白临川身往黑森林的方向,他紧跟上前,笑道:“你这是决定要渡他一人,我也觉得这个甚好,常常话本上都是舍弃一人渡世人,未免太过老套。”
白临川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若我任他咎由自取,那便不是在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