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以后私下能唤你暖暖么?”许正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沈寒脸颊滚烫,垂盯着自己的鞋尖,沉默震耳,唯闻心跳。
许正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小步。
两人间的距离,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缩短。
沈寒假意缓缓前行,轻声问起,“许正,你见过我父亲吧?”
她抬起脸,迎向夜风,渴望吹散满面的灼热。
许正被问得微微一怔,随即收敛心神,与沈寒并肩而行。
两人的影子在溶溶月色与沿途灯笼的暖光下,渐渐交织、融合,再长长地拖在身后,舒缓而宁静。
思索片刻,许正缓声道:“见过。那时我尚且年幼,狂悖无知,还差点被恩师教训了一番。”提及恩师,他眼中满是憧憬与崇拜。
“只可惜他离世时,你还太小,怕是不知道他的模样吧?”
沈寒缓缓点头,“是。母亲那儿珍藏着一幅父亲的画像”
她也是最近才鼓起勇气,向郡主要来沈公的画像。
她想着,既然自己已经成了沈寒,再也回不去了,便该好好认识一下这位血脉上的父亲。
她借着陆青的身体,体验了此生未曾奢望的母爱,拥有了郡主这样让她想拼命守护的亲人。
如今,她也想看看,自己的生父究竟是什么模样。
“母亲定是请了技艺高的装裱师,”沈寒想着画像,“即便在江南的湿润天气里,画作至今仍完好如初。我取来看过,父亲的模样于我,依旧清晰。”
记得摇光说过,陆青的眉眼本就有几分像沈公。
那灵魂易主之后,如今顶着陆青容貌的她,眉眼间又会留下几分父亲的影子呢?
心念一动,沈寒忍不住转过头,一脸期待又强作正经地问许正:“那你瞧我如今的眉眼,可有一二分像父亲么?”
许正被问得心神紧张,借着月色与灯火,认真端详眼前人。
她有一双清泉水润的眸子,小巧秀挺的鼻梁,饱满粉嫩的唇瓣,恰到好处的下颚线精致得宛如画中走出的仕女。
许正吞了吞口水,由衷赞道:“像!尤其这双明澈的眼眸,与恩师一般无二。”
“恩师当年之风骨,堪称状元之冠,清雅然。家父虽同是状元,论风采犹逊几分。”
他的目光温柔如春风,细细品味着她眉宇间的神韵,“你继承了这份风骨,又融以女子的灵秀与柔韧并济的英气,可谓青出于蓝。”
得到肯定的答复,沈寒心下一松,笑容如初融的雪水,清澈而充满希冀,“如此便好。”
她曾暗自担忧,自己这个沉静少言的灵魂,入驻了这具阳光烂漫、生机勃勃的躯体后,会让这个新生的“沈寒”,失了那位众人交口称赞的沈公的风采。
她害怕自己会有负于父亲的盛名。
此刻,她缩了缩肩膀,长长吁出一口气,伸手轻拍胸口,由衷庆幸,“还好,还好。”
庆幸自己未曾辜负“沈寒”之名。
她不仅是沈公血脉上的女儿,更愿成为父亲风骨与清名的守护者。
许正被她的长吁短叹弄得有些不解,“还好什么?你本就是恩师的女儿,相貌性情相承,再自然不过了。”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你不仅承袭了沈公的好相貌,更传承了他高洁的品性与那份清雅气度。”
“我还记得,初次见你时,你眼中那份疏离清冷,便让我觉得无比熟悉”
许正一下子掩住了口。
血液都凝固了!
要命!
他怎么会提起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可是男扮女装啊!
那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糗事,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沈寒并未揪住他的糗事不放,步履轻盈,甚至带着几分雀跃地蹦跳着前行,“许正,你眼中的恩师,是何等模样?”
她日渐觉察,自己的灵魂正与这具身体日益契合。
回想从前,她一举一动皆恪守礼教,莫说深夜仍在府外徘徊,便是平日行走,也必是莲步轻移,何曾像今夜这般,欢快得如同觅得胡萝卜的兔子?
许正难得见到一向矜持守礼的沈寒如此放松恣意,自己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背后紧握的双手渐渐松了开来。
“世人都赞恩师才华横溢,是百年难遇的状元之才,”许正仰望着星空,像是想将心声寄予天河深处的恩师。
“但于我而言,诗书学问于他不过是信手拈来。他真正令人敬仰之处,是那份慧眼独具,能于尘芥中窥见星辰的洞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