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飘渺的梦里,只一个身影就能让他想起来的人。系着铃铛与灰败得晃眼的手腕,无不在他脑子里刻印至深。
以及那句穿透梦魇有幻觉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他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暗示。
只是,如果那两番场景中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真的是祝一笑,反而会让他好受些。
他不介意爱人看遍自己的不堪,但他介意素未谋面之人将这些收进眼底。
“如此这般?”李相臣满面“受教”之色,他点点头,“说起来,我们方才聊到哪了?”
程穆欣赏他面色的转变,咯咯笑了两声:“你自己看看你这衔接得自然吗?”
“不在乎,相信你们两个也不在乎,”李相臣整理好思绪,连一个冷笑都没发表出来,他将手抵上下巴,“是说到你身上的那个‘钉子’吧?”
“不要擅自觉得别人不在乎嘛,不过,你这回倒是‘觉得’对了。我确实不怎么在乎,我只在乎怎么让我开心,”程穆摊摊手,“我这里要和李大侠商讨的,便是如何去解我身上的这株顽疾。仅以我目前所知,李大人当是解此毒的不二人选。”
李相臣笑了出来,倒是没有几分真心实意,反而是恰到好处的贫嘴:“这是有什么说法吗?难不成非得什么武艺高强之人的经脉方可解得?”
程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对自己实力有如此信心之人,不过你确实配得上这份傲气。但恕我直言,你猜错了。”
李相臣暗暗拍掉祝一笑想要牵上来的手,轻咳两声以缓尴尬,眼神止不住地往注一下那边瞟,略带着些警告的意味,却也没有真的怎么狠下心来去瞪他,落在外人眼里,到只剩下“情趣”二字了。
李相臣笑容得体:“那亲王殿下又何必让我来猜呢?直接当一切摊开说明了,岂不方便?”
“可是直话直说对于本王而言,确实很不方便呢,”程穆勾起嘴角,眼神往两人身上瞟来瞟去,“真信啦?哈哈哈哈,我逗你的。”
这老不正经的,封地上到底是得有多无聊,才会让她整天想着怎么去找乐子?
“我要说的方法很简单,”程穆点点头,指向李相臣,难得用一副认真的表情道,“其他方法不知道,我唯独晓得你体内含有的蛊虫之血,正是本毒的解法。”
李相臣心念一动,歪头笑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此事一毕还能帮我解了噬心蛊不成?”
“那倒不是,不然我就用‘两全其美’来去说服你了,何至于让付教主在外面听了就算是见血也要打进来呢?”西南王到底是与断咒所属的地域内交流颇深,对这些也能说出七八分的考究之言,“蛊虫早已流向你四肢百骸,若非你身上有我看不出的什么东西在,早已攻至你心脉了。取血不过就是用了你的血,和对于怎么解决你身上的蛊虫没什么关系。”
祝一笑摇头,语气听不出喜怒:“放血不会放走蛊虫的,因为蛊虫平日里并不在血液里流动,只是血液里有了些蛊虫存在过后留下的气息,才让这些气息成为了解决亲王殿下身上‘销骨引’的关键。”
“听见了吧?失望没?”
“倒也没多失望,因为本来我也没有指望,”李相臣挑眉道,“毕竟我身边这位若是真知道解法,也不至于让我一直困扰到现在了。”
祝一笑配合的摇了摇头。
程穆并不是什么能静得下来的人,只在这几句话的工夫,她就已经完成了三个动作五个表情,直到再次轮到她发言,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那话又说回来了,请问我的解药本身,为我解毒,你可有什么意见?”
李相臣若有所思,既然帮助西南王就能完成伟业,区区一点血,何乐而不为呢?于是最后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若说诛般巫毒,没有一人能出断昼教教主之右了,既然我们的付教主就在场,不妨让他来我们指点迷津,想必最起码看在你我二人的面子上,他能解答一二。你说是吧,笑笑?”
“哇,既然都问到我了,我不回答那就是我的不对了。咳咳,却之不恭,”祝一笑目光瞥向程穆,冷笑一声,“真要来问我,我的回答是,这个解法,不可行,也不会允许你去做。”
程穆一声“哟”脱口而出:“怎么,是心疼你家情郎啦?”
祝一笑扬了扬下巴,未出一言,只短促了发出了声“哼”似的气音。但光从他的表现来看,便是认定了这个说法。
“为什么?”
“这种损己利于人的行为,我不允许我的爱人去做。”
李相臣心念一动,目光微微一凝。
真是的,明明他自己都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本来就已是行将就木的人了,祝一笑此番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白了都是无用功。
程穆“啧”了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嗯哼,我就是很没出息,那又怎么样呢?我有人爱。”
“”程穆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无语的感觉了,“尘世上有一个牵挂和累赘拖累着你很了不起吗?你有病吧?”
祝一笑:“是的。”
“那还真是病得不轻,”李相臣扶额,看向祝一笑,“咱们还是少浪费些时间吧,为何不可行?难不成还有其他解法吗?”
“确实有咱们西南王不知道的解法,”祝一笑将话语中的重音刻意凸显,强调了“西南王”三个字,不像是只为了揶揄,而是想从口头上占回来一点风头,“所以,我才会说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