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疾愣怔了许久,他从未想过桩子会离开他,他对未来所有的企盼里这个人永远在他身後。
这样的一个人
现在要离开他?
桩子起身离开,自己的衣角却被人拉住,林无疾双眼通红:“可是你已经,已经…”
林无疾拉开他的手,对他来说很轻松,只是往後一扯。
“少爷,我只是听我爹的话帮你,”桩子微微皱眉,好像十分苦恼:“你这样不知廉耻,我也不敢让其他人看见。”
不知廉耻!
桩子的话像一根鞭子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这麽多年的病痛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心痛,林无疾愣愣的看着桩子毫不迟疑的背影突然大笑出声:“对,我不知廉耻,我罪有应得,我是废物”。
笑着笑着,他像是被呛到,开始痛苦的咳嗽干呕,只是始终没有人再进来拍他的背。
林无疾突然用力的捂住嘴,像一只被煮熟的虾一样蜷缩着身体,他死死捂住嘴,不让咳嗽声泄出去,沉闷的声音却依旧被躲在门外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桩子用力握紧双拳,指尖深陷进血肉里,死死的盯着轻掩的车门,脑海里想到无数次他走进去帮林无疾拂背的场景,他多想和记忆中一样永远照顾他的少爷。
他却只敢想一想,脚底仿佛生了根一动不动,反正迟早要离开,不如就让少爷记忆里的桩子死去,以後重新生活,他会遇上比自己好百倍千倍的人。
桩子站了许久,直到里面的人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桩子推开门,大片的红色模糊了他的视线。
医药圣山每日巳时(早上十点)——申时(下午四点)才会放下仙鹤接衆位求医者上山。
此时离仙鹤下山还有三个时辰,山脚下的求医者已经排起了密密麻麻的长队。
医药圣山万年不变的规矩,凡求医者,不能使用灵力强行登山,只有自己爬上来或者在规定时间内被仙鹤接上山。
圣山壁立千仞,险峻巍峨,不会有人不自量力想徒手爬上去。
直至今天
——“我靠,你们快看,是不是有人在爬山”
——“你看错了吧,谁会爬医药圣山,不要命了”
——“他好像没看错,是有人在爬”
——“不对啊,那好像是山间的动物”
——“是人,而且他还背了一个人”
——“真是不要命了”
——“疯了”
寒冬的清晨冷的仿佛要将人戳穿,悬崖上的岩石更是冷的让人心悸,光秃秃的崖壁的满是细细小小却又密密麻麻的抓痕。
桩子将林无疾绑在背後,万丈深渊,他不敢失误分毫。
林无疾又偏过头呕出一口鲜血,恍惚间仿佛又清醒了片刻,问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桩子脚下的石块松动,身体摩擦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迅速下滑,他仿佛感受不到痛苦,用溃烂的双肘撑在一棵凸出的坚硬的植物上,植物通体骨刺,既折磨人也给他们生存的希望。
桩子感受着刺进骨缝里骨刺,下坠的冲力几乎要将他的整根骨头挑出来。
桩子左手拿出一把匕首,深深的刺入崖壁里,面不改色的把刺入骨刺的右臂拔出,鲜血迎风吹入崖底。
落在一个呆看着的人的脸上
他伸手抹去脸上的血点,呆呆的说:“操,真汉子”。
几经滑落,以命相搏,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脸上的时候,一支鲜血淋漓的手骨落在了圣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