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瞥向她脏污的手,招手喊素华、素云过来,他不由得呵道:“你们二人是如何照顾主子的,竟让二小姐弄成这副模样。”
“苦活累活都让二小姐干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是想越过二小姐,当赵家的主子?”赵钰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淡淡道,“既是如此,你们不必再伺候着二小姐。明日收拾好,正巧我去镇上一趟,联系好牙行,将你二人发卖。”
“想要个好归处,我便赏你们去。”
“噗通”一声,素华、素云二人齐齐跪地,额头磕在坚硬的泥地上,不停的哭喊哀求着,眼泪清涕一并流了出来。
“求少爷饶命,奴知罪,奴罪该万死,求少爷饶命一回。”
一听要被主子发卖去牙行,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只会不停的磕头求饶。
赵婉慌张的扭过头去,什么也顾不上了,双手直接抓住兄长宽大的袖袍,一双清眸含泪。
恍若惊弓之鸟,不知所措。
素华、素云是她自幼贴身奴婢,尽心尽力伺候着她,怎可与其他奴仆相较,主仆间的情谊非比寻常。
“兄长,都是我的错,我的主意。是我性子娇蛮、意气用事,不肯听刘叔劝告,又不准奴仆来插手。”赵婉声音越发哽咽,“玉娘知错了,兄长莫在因我迁怒旁人。”
说着,低声呜咽起来。
她的眼圈泛起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赵婉脸颊滚落,那双黑眸蓄满了泪水,两颊双红。
显得楚楚可怜。
赵钰沉声道:“当真是认错,还是暂且搪塞于我。”
赵婉立刻答道:“玉娘绝不哄骗兄长。”
“绝不哄骗。”赵钰看着哭成泪人的妹妹,上气不接下气的,着实心疼,他低声道,“若有下次,玉娘再向我哭闹求情都是不管用的。”
赵婉呜咽的点了点头。
“起来罢,别跪着了。”
素华、素云连连又磕了几个头,声音掩不住的喜意:“谢少爷小姐宽恕!”
而后才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磕得又狠又重,额头隐隐约约破了皮,泛起血丝。
声音依旧是冷淡,分辨不出赵钰的情绪。
“还不快带二小姐去洗漱,将这身衣裳换了。”
“是,少爷。”
赵婉埋着头,声音闷闷的:“时辰还早,兄长与我先用了膳食,再换衣裳也不迟,多穿一会儿少穿一会儿都是没差的。”
赵钰再度看向赵婉身上穿的褐色粗布衣裳,原先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他不发一言,只沉默着对上赵婉的眼神。
嘴角挂着一抹赵婉看不分明的笑意。
赵婉即刻闭上嘴,不再多问兄长了,如今兄长多是在气头上,她是多说一句就错一句。
若是说错话,又惹得素华素云她们被发卖可怎么办。
看着妹妹一身的衣裳,赵钰敛起笑意:“还不赶紧去换了衣裳。”
“女儿家家穿什么粗布衣裳,尤是褐色,还将半个手臂明晃晃的露出来。院子都是外男,你怎么不知一点避讳,来柳树村不到两年光景,就将京城学的十几年知书达理、娴静端庄全忘得一干二净?”
“虽说是入乡随俗,在这处我不严苛要求于你,但玉娘近来未免过分了点。”
赵婉抿住了唇,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冷脸的兄长,不敢反驳兄长的斥责,低低的应声,由着素华、素云伺候着她去洗漱、沐浴,换上新的衣裳。
院子里的短工,都是柳树村中的青壮汉子,年轻、力气又大,是干活得一把好手。赵家给的工钱多,一天有五十文,每个人都出了劲干活。
午饭是不包的。因此午时一到,十几个汉子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去找刘管家记了名,领了十文的午饭补赏的钱,乐滋滋的回家。
每日都有十文,是赵钰定的午饭补赏。
十几个年轻壮汉吃得多,包了午食反而太费劲,因而赵钰干脆喊每日一人领上十文,午饭便回家去吃。
他们也乐意,每日多得十文,可划算着呢。
赵家雇了村里两个会做饭的婶子,专门给老师傅和那些徒工做一日三食,也将赵家的伙食一并做了。
十几个壮汉三三两两的领了十文,结伴走了,唯有一个模样俊朗、高大的年轻汉子还站在院子里不动弹。
赵钰心生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觉得那年轻汉子有点面熟,但他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那是何人?为何不去领补赏,怎地光站在院子不动。”
刘管家道:“是隔壁王家小子王成平,他心眼老实力气又大,但性子闷不怎么爱说话。平日总来搭手帮忙,又不要什么好处。”
“王家奶奶心善,记着少爷您远在府县,就经常做了吃食送来给二小姐。又喊来于家姑娘,陪着二小姐说说话,两人相谈甚欢,二小姐时常跑去找于家姑娘。”
赵钰这才想起来,怪不得觉着那人眼熟,原来是隔壁的王家小子。
他是有印象的,王家是来帮过忙的,父亲下葬时,抬棺的人就有王成平。
刘管家笑呵呵的:“最近忙得很,王家小子帮了不少忙,关系又好着,二小姐干脆就喊王家小子和王奶奶一起来吃饭,也是念着二人祖孙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难。”
赵钰点了点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其实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后院昨日就拾掇好,还倚着墙角搭了一个小木棚,养了几只小兔崽。只剩前院凌乱,泥巴地上东一处西一处堆着几摞搭在一起的青砖,还有木料、瓦片这些。
高高的院墙已经筑起,只剩地砖还未铺,木架子未打、小凉亭未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