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月的天意外没有多少雨,四大一小五个纸人放在店里跟警卫员似的。
南归终信守承诺,没用几天就给纸人全做出来,夹袄老太的衣服都是去专门买的老款布跟纸糊一起做的。三个学生的也按照校服规制来,只是抹去校徽标识,只用孩子们自己的徽章区分。
最後做了个小点的,没开脸,只翻出来一套很旧很旧的衣服给套上。陈香叶好奇过这是谁,南归终闻言笑起来,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
“灵宝。”
如果说将石头给他不算是告别,那麽这个纸人,就是南归终彻底和二十年前自己切割的决心。他将那个本该死在车里的“灵宝”,彻底埋葬。
“老板,可,如果山风再出现呢?”陈香叶忘不掉元婶儿说过的话,他在收拾地上竹篾和纸屑时提出疑惑。
正在躺椅上打哈欠的人闻言看向他,砸吧着嘴:“抓起来,扭送官府,那可是实打实的杀……不对,他做的那些事,没证据。”
南归终的话让二人都沉默下来。事实的确是这样,山风所做一切,甚至是大连子村里死掉的那几个人,都没有直接证据,甚至是没有证据能将矛头指向他。
两人互相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无奈,叹息声里包含了所有情绪。
也真是应了南归终那句三年不开张的话,几乎是整个五月份,店里生意门可罗雀,偶尔来个熟客买点蜡烛纸钱。
陈香叶坐在店里,一天能擦柜台八回,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太闲。南归终天天背着手去小区墙根下看那些老头下棋,逐渐退回白色的头发,搭配他那不怎麽变化的唐装加布鞋,从背影看还真像个老头。
孟姐大概到五月二十号回归,店门打开,桌子都是陈香叶帮着擦的。他俩冰箱里的馄饨省着吃都已经断了十天,南归终想这一口想得抓耳挠腮。
而他俩的关系,也是被孟姐一眼识破。陈香叶还记得,当时自己正擦孟姐店里的桌子,南归终脑袋就冒出来:“叶儿,你酱的猪蹄呢。”
他头也没擡起来:“冰箱冷冻,第二层的蓝色塑胶圈保鲜盒。拿小号那个,大号里是没卤的。”
南归终脑袋缩了回去。
这段对话在他们眼里是常见且毫无新意的,基本上每天都会发生。可孟姐笑起来,熬汤的手一点没停,说:“我就知道你俩能成。”
陈香叶一哆嗦,惊讶擡头:“啊?”
“你刚来的时候看他都不敢看眼睛,现在面对问题都能不擡头了。而他看着你的眼神,是我从没见过的,不是好上了还能是什麽?你俩认干爹了?”
孟姐突如其来的言辞犀利,让陈香叶的脸又烧起来,支支吾吾没说出什麽反驳,闷头把一张桌子擦了又擦。
“行啦,害羞什麽,再给我桌子擦穿了。”孟姐夺下他手里的抹布,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好奇凑近前,“姐问你啊,你俩谁先表白的?”
陈香叶头都不敢擡,一双眼睛眨来眨去,最後憋出句:“他。”
女人瞬间直起腰杆,巴掌拍在桌上震天响:“我就知道!肯定得是南归终那崽子忍不住。哎呀,你这性格跟包子似的,怎麽可能先开口。被表白的时候,心情怎麽样?开心?激动?还是热泪盈眶?”
面对连珠炮一般的问题,陈香叶心里首先浮现出来的居然是“她居然不在乎是两个男人”这句话。
擡头看了眼孟姐,陈香叶还是羞得厉害,低头闷声问道:“姐,你不在意,是,是同性麽……”
说罢,女人温热的手就捏住他鼻子,带着高汤的咸香。他听到对方说:“都什麽年代了,喜欢就是喜欢,哪那麽多弯弯绕。姐只是年龄大,又不是老古董。不过,我还是嘱咐你一句……”
语气互转严肃,陈香叶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投去眼神,看到孟姐表情十分认真,对上视线,一字一顿地说:
“你可得管账,别让那小子拿钱出去乱花,你看看家里摆得那些玩意,哪个能用!南归终这崽子天天抱着个手机上网买零碎,那快递箱子多得能养活一个连。”
这下是真逗乐了陈香叶,他没忍住笑,扑哧一声。恰逢此时,“快递狂魔”端着饭盒出现,看着他俩露出狐疑表情,说:“说我坏话呢?我听到自己名字了。”
孟姐抢下饭盒:“骂你天天买垃圾呢。我说你俩在一起这事没问题,但是财政大权得抓在小叶手里,不然这个家迟早被你败光。”
南归终听罢十分配合地点点头,视线转回还红脸的陈香叶这边,笑嘻嘻道:“听见了吧,大家长也这麽说,所以……”
“不要,我不会管钱。”陈香叶依旧摇头,“我还是觉得,不管着会更好。人是自由的,不需要管束。”
这场谈话,在孟姐对南归终的教育中结束,内容核心就是让南归终长点心,别辜负陈香叶这麽好的孩子。
仨人坐在小馆里吃饭,南归终恨不得头都埋馄饨碗里。孟姐则优雅啃着饭盒里的酱猪蹄,边吃边夸味道非常好,问陈香叶这手艺都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