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队,是玄垠锁国之后建立的队伍了,外界不可能能得知这样隐晦的事情,大抵眼前这个人,真的和镇妖队那些大人有联系。
“姑娘既然有这层关系,我自然就不会多说什么了。多待几日吧,入关的路这几天因为风雪冻住了,得一段时间呢。”
季眠当晚就拿到了大娘给的地图,画的很简陋,但也看得出很用心,应该是村里去狩猎的人画出来的,大概地形都给标记了出来。没有标示的部分,恐怕就是镇妖队的领地了。
多年前的玄垠人口壮大,办灯会的时节街道上摩肩接踵,从高处俯瞰,密密麻麻全是人,这才过了多久,外围的住户竟然已经如此稀疏了。
大娘怕她冷,不知道从哪一户又借来一床褥子,替她铺上了。
“大娘。”
“怎么了?我看你身子不太好,给你弄了床厚的被子过来,你不要嫌弃哈,刚洗过的。”
季眠摇头说不是,脸上好像有了点笑意,但还是僵着,显得不太好接近。
她的眼睛是灰色的,看起来像是个瞎子。但又是看得见的,大抵是眼睛不太好。顶漂亮的一个姑娘,大娘担心自己说话太直,便一直没有往这方面问。
“我看您的地图上标记了几个比较深的位置,过段时间就不要去了,很危险。”
“好。”
这姑娘和里面那些人有关系,她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可季眠终究没有在这里停留,也没有盖上那一床洗过的褥子,她深感抱歉,留下了一点碎银和书信。从集市上过,买了一点干粮,又置办了一身厚衣服,这才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了。
现在的玄垠分为内圈和外围两个部分,外围看起来只是有些落后和贫困,百姓生活还是富足无虞的,外围的村户大多以打猎为生,也会种一些耐活的作物,听说早年间这边的地什么也种不出来,还费了好些心思。
外围只是冷,风呼呼的吹,刮的人有些站不稳。内圈的位置却不同,这里是湿冷,土地都是黑的,天空呈异色,在不同的时辰泛着不同的色泽。总归是不正常的。
这时入夜,天空变成血色,那一轮太阳也在厚重的云层遮掩下不见踪迹。
季眠还要走,就得提着灯,才能看清脚下的路。这片区域开辟得十分不完善,可以看得出有修剪枝叶的痕迹,却仍旧被诡异生长的植物再次挡住了道路。
季眠将黑谳拿在手中,拔出了鞘,曾经这柄剑有很多人都想一窥它的真容,如今就因为要砍树枝出了鞘,看着也没什么稀奇的。
一块很不起眼的黑铁,甚至比天下间其她的神器都难看不少。
它现在像一块失去了意识的剑,全然没有往日那样的活泼。
季眠一边开路,一边抬眼望向不远处。天地交界之处缓慢升起一轮血月,而在这同时,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响彻原野。
过往
传言中,玄铁成剑,削铁如泥,而这种材料世间少有,足够锻成剑的更是少之又少。
季眠端着黑谳,御起轻功,飞速穿过这片丛林。
视线豁然开朗,一望无垠的原野之上,盘踞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怪物。它们浑身散发着不详的黑雾,眼睛是充血一样的赤红色,嘴里吐着热气,溢散在空中化作一片片白雾,一群聚在一块,好似能够合成遮蔽天空的雾气。
黑谳剑身上聚集内力,于是天地皆在季眠的剑招之下失色。
少年将军骑着骏马远远驰来,就见到这一番景象。那人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狐裘,头发又是白的,独独她身侧的那一柄剑,黑的像一团锅灰,同她本人的气质有天壤之别。
她似悲天悯人的神明,降下血色的惩戒,血红色的剑招将空气都撕裂开来,令一切庞大的敌首生机归为沉寂。
她身上沾了血,就落了尘世。眉眼间没有一分一毫的戾气。
少年将军在很久之前,就曾见过这一双眼。
她不会忘。
果然,季眠越过山一般高耸的尸身,向她投来视线。
“阿姐,我来取回我要找的东西了。”
南宫礼坐在马上看她许久,实在是找不回十年前季眠那副模样,心下隐约有些心疼。
她从马上跃下,来来回回端看着。
“你……受伤没有?怎么一个人过来,路上累不累?这里太冷了,穿暖了么?”
一切言语都显得有些苍白,于是季眠只能抿了抿唇,将自己的心绪收进心底,不放出来。
“阿姐,带我回去吧,我想看看,这里如今是什么样子。”
“上马吧,阿姐带你回家。”
说是家其实也不尽然,季眠幼时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也闹着要在这待一段时间,季霜迟特别宠她,什么都依着,哪怕是要和罪臣待在一块。
玄垠地界本就环境苛刻,在多年前这里被当作流放之地,后面玄垠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流放之人才自主组成军队御敌,又将普通百姓安放至外围的安全区域,日复一日地在内圈这样的地狱之内生存。
“小时候那个小木屋……那地方已经沦陷了。抱歉……”
南宫礼又忧心她心情不好,连忙找补一句。
“但我们住的那个房子还在,你要不要去瞧瞧?”
南宫礼领着她进了那小房子里,房梁上的木材已经有了焦黑的痕迹,上面的补丁打了好几道,不知道修了多少次,看着摇摇欲坠。
南宫礼搬过来一张椅子,又在小桌上放了一碟糕点。
“尝尝?”
季眠失去了味觉,此时又还是个半瞎,眼前这一碟糕点,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那时候她十分受宠,宫里每日都会备上一些,后来因为这道糕点做法太过复杂,季眠慢慢也就不再让下人做这道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