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只能依着她睁开眼,她太久没有拥抱这样的光明,显然是十分不适应的。目光所及仍旧是雾蒙蒙一片,但已经能够依稀分辨出轮廓了。
对面的女子身着红衣,全身上下都是红的,甚至是她腰间的佩剑,锦袍上的云纹随风舞动,连上面绘制着的图案都熠熠生辉。
“真不认识我了,小白眼狼?”
记忆深处有所松动,她却只记得这人曾经出现在少年时的林清也身前,关于自己,是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记忆的。
“看来你的记忆还不完整,我以为你都走到这里了,也该全部都想起来了。”
“什么意思?清除我记忆的人,是你么?”
“当然不是,我可没这样通天的本事,这世间能有几人能对你造成威胁。”
季眠又不习惯地闭上眼,睁眼对如今的她来说消耗过于沉重了。
“请您有话直说。”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的过去苏醒。”
季眠:“条件呢?”
凰翎:“非要有个条件的话,我希望你想起来之后能好好跟为师说话。”
凰翎也不想多费口舌,于是直接让人坠入梦中。
年幼到年长,一次又一次。
本来季眠的童年是无忧无虑的,她的母亲十分宠爱她,甚至有些溺爱,总会满足她的要求,那时候一家人其乐融融,和和气气,几乎看不到任何潜在的危险。
直到那一次席卷整个大陆的疫病。
季长清把那东西放了出来,整个玄垠边界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守,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里的土地都变成了焦土,天边落下的雪花都变成了赤色。这里像是下了一场血雨,杀死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机。
一时间玄垠百姓人心惶惶,为了控制蔓延区域,她们只能派驻士兵死守边界,闭关锁国,以求大陆安康。
漠森和赭砂的矿物丰沛,早年间就发现了不少能够用来锻造的矿物。这种材料比寻常铁器更加坚硬,能够更加轻松地破开怪物的血肉。于是她们回国,建立贸易战线,携手打造大批量的兵器。
苍麓有季长清两个人,用来研制药物。
悲剧便从此诞生。
药物能够治愈人类身上的疾病,同样也会因为融合怪物之血而变得短命,也只是一种过量的置换,将病症掩盖住,然后在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病发而死,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人死于何物。
另一种,体魄强健的,或者是运气好一些的,能够将这怪物的血和自己的血极好的融合,而提升每一个感官的敏锐度,拥有强于常人的体魄和力量。
万事俱有代价,过度融合能够获得与妖怪匹敌的武力,却会影响神智,在见到奔腾血液或是杀戮之时变得狂躁,毫无人性。
最先受血的是季家人,其中情况最好的事季霜迟的女儿,也就是季眠。季眠在受血之后虽然失去了面部表情的能力,却再没有其她不常规的变化。
她开始没有规律地发疯,她痛苦,她在脑海中和那些想要她杀人的怪物博弈,于是她被囚禁在暗室里,一日复一日,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去克服那些恶念。
季长清因此对季霜迟有所亏欠,总会变着法子地弥补。但季长清年事已高,此举无异于选定了未来继承人之选。季霜迟本就无心朝政,她更属意和自己心爱的人相知相守,和和美美度过余生。
季长璃没什么才华,不像季霜迟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久而久之,妒忌之心再不能被她哄骗自我的虚颜所蒙蔽。
她身为季长清的女儿,身份尊贵,本该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却不受宠爱,这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于是她将失控的季眠带出了暗室,引向林清也一族居住的地方。
林家是第二批受血者,为了方便观察,一群人都住在一块。林清也自幼和季眠交好,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自然也没有想太多。
于是,羊入虎口。
等到季眠清醒,林清也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目光所及,俱是狼藉一片。
认师
季眠颤抖着,望向那个旁观者,那个总爱穿着红衣的女人。她手中的那柄长剑已然出鞘,剑身中间是镂空的设计,细缝里有血,是从她手臂一路延伸过去的。
“师尊。”
听着这声呓语,季眠挣扎着从幻境中梦醒。
“你是我的,师尊?可我这些年从未见过你。”
“那是因为后来苍麓内乱,你的母亲带着你出逃,在半道上被堵截,于是只能将你交付给另一个人。”
她的小姨,如今已经疯了的季照雪。
凰翎:“她把你带到魔教,隐藏了你的身份,装作一个普通人。如此一来,自然很难再寻找到你的下落。不过只要你过得好,不去找你也没什么,毕竟我也没正经教过你。
况且玄垠这边情况如此严峻,你觉得我有办法能从这地方脱身?我在这里建立了万象门,四处游历,招揽门徒,慢慢才有了如今的规模,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玄垠能将那些怪物压在边界那么多年,只凭南宫家那点残兵么?”
这时候季眠才想起一件不太对的事情。
“您是不是也有重生的记忆?”
以前的很多次,都没有万象门这个东西。
凰翎轻笑一声,带着点戏谑意味。
“重生者应该不会少于三个人。季眠,你轮回了那么多次,只要在轮回之中,离生序就会一直存在,而唯一能够结束轮回的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实现最初的愿望,任何一个人的都不能落下。在不断的轮回之中,重生的人数在逐渐累计,这件事会越来越难以实现。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