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如果季长清她们真的如那桃源人所言,等候一段时日,恐怕此刻的人间已成炼狱。
至于最开始那几个黑衣道人,大家都已经无心查明的对方的身份,这究竟是蓄意还是意外,一切都淹没在这一场浩劫之中。
玄垠路远,加上灾害严重,巫晴受了伤,在云深谷暂住,此时君戚也在云深谷,忙着和沉镜一起炼药。
巫晴本就对君戚有好感,长时间贴身照顾,近距离接触,她又只能将这些不该生出来的念想埋在心底。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好似这一场浩劫已经快要过去,她们炼出的药有了成效,病情得到控制,边境的怪物也逐渐偃息旗鼓,转到隐秘处养精蓄锐。
君戚带着巫晴走到云深谷的桃园中。植物不受影响,仍旧生长的郁郁葱葱,这一片苗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如今已是遍地落花,纷纷扬扬,让人瞧着心情也好上不少。
“阿晴。”
“嗯?”
君戚从自己的袖中取出来一个木匣子,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只血色的蛊虫,这种蛊虫是君戚亲手培养,又用了一些药引融着血肉饲养出来的,无害蛊虫。
她曾经对巫晴承诺过,一定会治好她的体弱之症,如今,呈上来的便是她的答案。
君戚是一位极美的女子,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她脸上的血色没有往常那样饱满,变成隐隐约约的淡粉色,有时翘起朱唇,就像这遍地的桃花一般,淡雅风韵。
“这毕竟是巫术,用药一个月内,可能会对你的身体有所影响,时间不长,你可以在云深谷静养一个月。”
这话本没有流露什么,可君戚频频望向这桃树,俯身拾起几片,收在自己的袖口。又走向这山崖边缘,极目远眺,对着西南方向。
那是苍麓的地界。
季长清已有十日没有前来,苍麓那边情况过于复杂,她一个人总是很难脱身,君戚也有不得不留下云深谷的理由,于是二人大概时常以这种方式对望。
今日却有些不对,巫晴心思细腻,或许是总喜欢观察君戚的神色,她瞧出不对来。
“阿戚你要离开了?你要去哪里?”
君戚闻言回眸,那样苦涩的笑意让巫晴此生都难以忘怀。君戚眼里含着一点泪,悬在眼眶,不曾滴落。
巫晴身体弱,并未习武,此时这偌大的云深谷又只有她们二人,若是君戚要走,她定是拦不住的。
“阿戚。”
“我已经做完我能够做的事了,阿晴你知道么?这就是一场洗劫,上天要将我们人类从这个世界上抹除,替代出去,一切都不可避免。这也就罢了,人类就是因为顽强,才能够在这片大陆存活下来。我大概计算过,大陆上染病的人大概有六七成,就算服用了药物也是短命,可这病竟然不会穿给子嗣,也算是,上天的一次怜悯。
我活不成了,我不仅自己染了病,还用了自己的身体试药,算算时日,没有几天可活。我大概会死的很难看,所以不想留在这里。我给她们都留了信,除了你一人。你日日伴我身侧,我怎会察觉不到你的心思?我允诺过你的,必然会替你达成,你的情,我却无法回应。
阿晴,替我活下去吧,或许在未来,我们能赢回来。”
巫晴紧紧握着那木匣子,有泪水砸在上面,君戚终究没有回头,巫晴也不知道她后来去了哪里,就连季长清,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最后也只见到她一面。
诚如君戚所言,所有服用药物的人都因为某些别的原因而短命死去,就连当初那几位少女,也在尘埃落定之后相继离去。
苍麓内乱,几国联合平乱,却无济于事。苍麓因内乱灭国,道门势力介入,季长清等人南迁离开,杳无音信。
最后竟然只剩下沉镜凰翎还有一个本来最短命的巫晴。
彼时的苍麓已经乱成一锅粥,季长清在临死之前,将凰翎召到身侧。
她大概已经很累了,日日的思念折磨她的心智,忙碌的政务让她的身体磨损。季长清白发遍布,连瞳孔的光泽都有些黯淡。
“不论如何,当年的事情都有我的错。”
季长清总是这么说,凰翎自知自己劝服不了她,但还是要替她说上一句。这并不是无用功,凰翎只希望这个疲惫的故友,能在临死前好受一些。
“没有会怪你,你做的真的已经很好了。大家都尽力了。”
季长清躺在床上,闻言笑得凄然。
“我也希望如此。我真的很累了,我尽力把那些东西都关起来了。”
凰翎不知道季长清想说什么,却也没有打断她,只静静的听着,因为看的太多了,她现在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徒留满心悲怆。
“如果到最后实在不行,凰翎你一定要——”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凰翎担心季长清听不清,也担心自己不够坚决。
她在沉默中送走了她的君主。
等她回到云深谷,巫晴早已离开,沉镜一人在桃园里坐着喝酒。
“我要离开。”
“阿翎,连你也要走。”
凰翎看到沉镜红透的眼,脸颊上的泪痕已干,眼里仍旧蓄满泪,这次大概是因为自己。
“巫晴一个人撑不住的,长清的布局在她死后也并不会太稳固,我必须得去玄垠看着。”
“季长清心狠,能把自己的子女后代都安排进去,你也心狠,要把自己搭进去么?阿翎,我实在是……”
“会再见面的,我一定会回来。”